《續資治通鑑》宋紀六十二 起閼逢執徐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光尋以言不用,懇求外補,帝令宰臣宣諭曰:“卿所言事,略皆施行。且供諫職,未須求出。”光復奏:“臣鄉所言二事,若不能行,雖日侍丹扆,有何所益!若奉養之禮,日增月益,訪求治道,勤勞不倦,使慈母歡欣於上,百姓安樂於下,則臣雖在遠方,亦猶在陛下之側也。”

呂誨言:“近日聖體平復,而萬機之事,未聞親決。議者謂陛下避讓,有所待焉;果如是,恐未為順。兩漢而下,母后臨朝者,皆嗣君沖幼,親為輔翊,並坐簾幃之下,專其聽斷;幼君既長,故有復辟之議。今日之事,有異於是。先帝拔陛下於宗族之中,以賢且長,付託之意,正為今日也。當陛下違豫之時,非皇太后內輔,則政無所寄;大臣建策於國,忠也。然而陛下臨朝御前殿,百官朝罷,兩府大臣方至內東門,是綱領柄權皆在於手,陛下自未專決,何所待也!伏望宸衷感悟,無以此為念。唯內勤孝養,率中宮盡禮,則婦姑之情相接,母子之愛益親。躬修政務,操持威福,日與近臣講求治道,事無過舉,自然皇太后慰安,恩意無間,燕適深宮,優遊清淨,含飴弄孫,不復關政,豈非皇太后之心邪?”

誨遂言於皇太后曰:“殿下保佑聖子積三十年,輔翊又逾期歲,寰宇寧泰,廟社安固,慈恩至矣,聖功大矣。然以萬機浩繁,勞身焦思,曾未少休,非所以燕怡福壽之本也。況皇帝躬親治事。勤厲如此,在於聖慮,應已慰安。臣愚以謂東殿簾幃,宜五七日一御,諮詢大臣,無俾曠事,庶少均暇逸,於翊政之道亦無所損。豫宣教命,誕告朝廷,外形廉讓之宜,中遂優遊之樂,上順天道,下厭群情,享是全美,豈不休哉!”

夏,四月,辛未,詔以河北州縣官吏補義勇不足,令轉運司劾治。都轉運使趙抃奏:“初受詔,官多已罷,吏多死徙。今官吏多新至,若皆治,則新至者被罪。請以歲盡為限,不足乃劾治。”詔從之,其河災州軍,令以漸補。

初,抃至大名,時賈昌朝以故相守魏。抃欲案視府庫,昌朝遣其屬來告曰:“前此監司,未有案視吾藏者,公雖欲舉職,恐事無比,奈何?”抃曰:“舍大名,則列郡不服矣。”即往視之。昌朝初不說,及是官吏以募義勇不足,當坐者八百餘人,抃奏請寬之,坐者得免而募亦隨足,昌朝乃愧服。

丁丑,權御史中丞王疇上疏,請車駕行幸以安人心。於是執政及諫官相繼有請,帝曰:“當與太后議之。”韓琦以白太后,太后曰:“今素仗皆未具,更少須。”琦曰:“此細事,不難辦也。”乃詔有司擇日以聞。

先是司馬光言:“前代帝王升遐,後宮下陳者,盡放之出宮,還其親戚,所以遂物情,重人世,省浮費,遠嫌疑也。竊惟先帝恭儉寡慾,後宮侍左右、承寵渥者至少,而享國日久,則增月積,掖庭之間,冗食頗眾,陛下以哀恤之初,未忍散遣。今山陵祔廟,大禮俱畢,謂宜舉前代故事,應先帝後宮非御幸有子及位號稍貴並職掌文事之人,其餘皆給與妝奩,放遣出外,各令歸其親戚,或使任便適人。書之史冊,亦聖朝一美事也。”癸未,放宮人百三十五人。

甲申,御邇英閣,諭內侍任守忠曰:“方日永,講讀官久侍對未食,必勞倦。自今視事畢,不俟進食,即御經筵。”故事,講讀畢,拜而退,帝命毋拜,後遂以為常。

帝自即位感疾,至是猶未全安,每不喜進藥。呂公著講《論語》“子之所慎齋、戰、疾”,因言:“有天下者,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其於齋戒祭祀必致誠盡恭;古之人君,一怒則伏屍流血,故於興師動眾不可不謹;至於人之疾病,常在乎飲食起居之間,眾人所忽,聖人所謹。況於人君,任大守重,固當節嗜欲,遠聲色,近醫藥,為宗廟自愛,不可不謹。”帝為之動容。後因輔臣奏事,語及公著,歐陽修曰:“公著為人恬靜而有文。”帝曰:“比於經筵講解甚善。”

司馬光言:“伏見權御史中丞王疇建言,乞陛下循真宗故事,幸諸寺觀祈雨,朝廷雖從其請,至今車駕未出。臣愚以為車駕暫出,近在京城之內,亦何必拘瞽史之言,選揀時日!伏望斷自聖心,於一兩日間,車駕早出,為民祈雨,以副中外之望。”丙午,祈雨於相國、大清寺、醴泉觀。帝久不豫,至是士庶瞻望,歡呼相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