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四 起屠維作噩三月,盡一月



同簽書樞密院事呂頤浩以勤王兵發江寧。

初,苗傅等以詔召頤浩赴行在,命以所部付楊惟忠,頤浩知其意,以羸弱千餘人授惟忠,自將精兵萬人討賊。至是發江寧,而府中揭榜,尚空年號。其屬請以族行,頤浩不許,但與其從子擢俱,使掌文字之職。頤浩躬擐甲冑,據鞍執鞭誓眾,士皆感礪。師次句容驛,頤浩援筆記起師之日,且大書建炎之號,諭縣令採石刻之,以堅將士之心。

先是張俊三遺劉光世書,諭以勤王,且遣參議軍事楊可輔至鎮江趣之,光世不報。是日,俊被朝旨領張浚人馬,從浚所請也。

初,保義郎甄援在城中,竊錄明受詔赦及二凶檄書以出,至餘杭門,為邏者所得,苗傅命斬之,援笑曰:“將軍方為宗社立功,奈何斬壯士!”傅嫚罵,且詰其故,援曰:“今誤國奸臣,多散處於外。願賚將軍之文,糾忠義之士,誅漏網以報將軍耳。”傅意解。劉正彥曰:“此未可信。”即令拘之。居數日,防禁少緩,更衣逾牆而出。至是見張浚於平江,援詭言嘗更服見睿聖皇帝於別宮,帝謂曰:“今日張浚、呂頤浩必起兵,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等必竭力相輔,語令早來。”詞旨甚切。浚微察其意,不復問,即遣詣張俊軍,與其將士聞之,皆感慟,浚遂令援遍往韓世忠、劉光世諸軍宣諭。援明辯,善為說詞,諸將人人自以為帝所倚望,感泣自奮,繇是士氣甚振。

丙申,韓世忠以所部至平江。

初,世忠在常熟舟中,聞張浚遣人來,被甲持刃,不肯就岸;取浚及統制官張俊所遺書,使人讀之,世忠乃大哭,舉酒酹神曰:“誓不與此賊共戴天!”舟中士卒皆奮。世忠見浚曰:“今日大事已成,世忠與張俊以身任之,願公毋憂。”世忠欲即進兵,浚諭之曰:“事不可急。投鼠忌器,急則恐有不測。浚已遣馮轓甘言誘賊矣。”

賊張彥寇和州,統領官王德,聲言往廬州,即日進發。行三十里,彥眾稍息,飲酒大醉,德伺知之,率數百人逕入,彥之眾不能執戈,彥與數十騎遁去,至宣化,為人所殺,德又並其軍。

先是朱勝非在平江,嘗以蠟書招德,劉光世又以告身數通及所被服戰袍細甲等隨之,德遂將所部自採石渡江,光世得之,其軍復振,遂趣平江,以德為前軍統制。光世因言苗、劉逆狀,德曰:“救亂之軍,當百舍一息。請先率輕兵由桐州趨餘杭,出其不意,則擒二賊易於反掌。”光世以諸帥之議已定,遂不從。

丁酉,呂頤浩帥師次常州,與守臣周杞約,治兵扼其險要。先是文林郎、監常州倉趙雋之聞變,請於杞,率宗室數十人詣秀州,見權兩浙提點刑獄公事趙子璘,請團結兵民勤王;子璘不從,事遂止。杞命雋之措置大軍錢糧,以俟頤浩。

戊戌,御營平寇左將軍韓世忠以所部發平江。

初,苗傅聞世忠自海道還,以都統司檄命世忠屯江陰。世忠至平江,即詭為好詞報傅,以所部殘零,人馬不多,欲赴行在,傅大喜,許之。是日,張浚大犒世忠及張俊兩軍,酒五行罷,浚引諸將至後園,屏左右問曰:“今日之事,熟逆孰順?”眾皆曰:“我順彼逆。”浚曰:“浚若迷天悖人,可直取浚頭顱歸賊,即日富貴矣。不然,一有退縮,當以軍法從事。”眾皆諾。

初,沐陽之潰,世忠部曲皆散,幾不能軍,浚以其兵少,命前軍統制張俊以統領官劉寶二千人借之。世忠發平江,舟行不絕者三十里,軍勢甚振。浚恐傅等以偽命易置,乃令世忠偏將張世慶搜絕郵傳,凡自杭來,悉投之水中。

己亥,張浚復遣馮轓入杭,移苗傅等,告以禍福,使之改圖。先是傅又移浚書云:“朝廷以右丞待侍郎,伊尹、周公之事,非侍郎其孰當之!請速赴行在。”浚報書曰:“自古言涉不順,則謂之指斥乘輿;事涉不順,則謂之震驚宮闕。至於遜位之說,則必其子若孫年長又賢,因托以政事,使之利天下而福蒼生;不然,謂之廢立。廢立之事,惟宰相大臣得專之,伊尹、霍光之任是也;不然,則謂之大逆,族誅。凡為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責其君之細故而議廢立,自古豈有是理也哉!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不聞失德於天下,一旦遜位,似非所宜。浚豈不知廢置生殺,二公得專之,蓋其心自處已定,之雖死無悔。嗚呼!天祐我宋,所以保祐〖皇帝者,歷歷可數,出質則金人欽畏而不敢拘,奉使則百姓謳歌而有所屬。天之所興,孰能廢之!願二公畏天順人,無顧一身利害。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測,猶愈於暴不忠不義之名而得罪於天下後世也。”初,浚發書及所措置事,皆托它詞,未敢訟言誅之,傅等雖聞大集兵,猶未深信。得此書,始悟見討,奏請誅浚以令天下。始,張浚所部統領官安義,陰與傅合,欲代俊而奪其兵,乃斷吳江橋以應賊,浚即令韓世忠屯秀以伐其謀,世忠至秀,稱疾不行,造雲梯,冶器械,傅等始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