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五十五 起閼逢敦牂十一月,盡旃蒙協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籍過京師,入對,帝新相文彥博、富弼,意甚自得,謂籍曰:“朕用二相何如?”籍曰:“二臣皆朝廷高選,陛下拔之,甚副天下望。”帝曰:“誠如卿言。文彥博猶多私;至於富弼,萬口一詞,皆曰賢相也。”籍曰:“文彥博臣頃與同在中書,詳知其所為,實無所私,但惡之者毀之耳。況前者被謗而出,今當愈畏謹矣。富弼頃為樞密副使,未執大政,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故交口譽之,冀其進用而已,亦有所利焉。若弼以陛下爵祿樹私恩,則非忠臣,何足賢!若一以公議概之,則向之譽者將轉而為毀矣,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則當信之堅,任之久,然後可以責其成功。若以一人言進之,未幾又以一人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卒致也。”帝曰:“卿言是也。”

乙巳,儂智高母阿儂、弟智光、子繼宗、繼封伏誅。

以工部侍郎知桂州余靖為戶部侍郎,知邕州蕭注為引進副使,留再任。注募死士使大理國,購智高。南詔久與中國絕,林箐險深,界接生蠻,語皆重譯,行百日乃通。智高亦自為大理所殺,函其首至京師。

秋,七月,癸亥,翰林學士歐陽修請自今兩制、兩省以上,非因公事不得與執政相見,及不許台諫官往還。詔:“如有公事,許就白於中書、樞密院。”

甲子,詔:“凡宰相召自外者,令百官班迎之;自內拜者,聽行上事儀。”國朝待宰相蓋有故事,其後多承例辭,至是文彥博、富弼入相,御史梁蒨請班迎於國門,范師道又請行上事禮,然亦卒辭之。師道,長洲人。

戊辰,以資政殿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吳育為宣徽南院使、判延州。育侍讀禁中,帝因語及臣下毀譽,多出愛憎,育曰:“聖言要切,實四海之幸。然知而形之於言,不若察而行之於事。自古人君,因信讒邪而致亂,察奸險而致治,至於安危萬端,不出愛憎二字,達之則群書不足觀,不達雖博覽無益也。蓋人主事有不可不密者,有不可不明者。語及軍國幾微,或於權要,不可不密也。若指人姓名,陰言其罪而事狀未見者,不可不明也。若不明,則讒邪得計,忠正難立,曲直莫辨,愛憎遂行。故曰偏聽生奸,獨任成亂。是故聖王之行,如天地日月,坦然明白,進一人,使天下皆知其善,黜一人,使天下皆曉其惡,則邪險不能陷害,公正可以立身,此百王之要道也。”帝數欲大用之,而諫官或誣奏育在河南嘗貸民出息錢,久之,遂命出帥。

己巳,罷三司市御箭翎。初,三司言:“御箭翎皆以兩末黑中白羽為之。今監錮市人,求之不可得。”帝曰:“箭之傅黑白羽,但取其文采耳,然不若雞翎之勁也。”因令罷市。

翰林學士歐陽修奏疏言:“近者為京師土木興作處多,乞減罷。尋準敕,差臣與三司相度減定,續具奏聞。今又聞旨下三司重修慶基殿及奉先寺。伏見近年民力困貧,國用窘急,小人不識大計,但欲廣耗國財,務為己利,託名祖宗,張大事體。況諸處神御殿,棟宇堅固,未必損動。昨開先殿只因兩柱損,遂換一十三柱,廣張工料,以圖酬獎恩澤。臣竊見累年火災,自玉清昭應、洞真、上清、鴻慶、壽寧、祥源、會靈七宮,開寶、興國兩寺塔殿,皆焚燒盪盡,足見天意厭土木之侈,為陛下惜國力民財,譴戒丁寧,前後非一。與其廣興土木以事神,不若畏懼天戒而修省。其已興作者既不可及,其未修者宜速停。”

壬午,遼主如秋山,次南崖之北峪,有疾。八月,丁亥,病甚,召皇子燕趙國王洪基,諭以治國之要。戊子,大赦,縱五坊鷹鶻,焚釣魚之具。己丑,遼主殂,年四十,謚為神聖孝章皇帝,廟號興宗。

興宗初立,受制於生母欽哀太后,致嫡母無罪被弒,論者譏其虧王者之孝,其後遷欽哀而復迎奉,頗盡孝養。而欽哀以不得干預朝政,意常不懌,臨興宗之喪,無戚容;見皇后悲泣如禮,乃曰:“汝年尚幼,何悲痛乃爾!”其很戾如此。興宗多酒失,然能感富弼之言,罷南伐之師;用兵西夏,鏇許乞盟,邊鄙不聳,遼人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