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四十六 起強圉作噩十月,盡屠維大淵獻四月,凡一年有奇



庚戌,金修起居注伊喇傑言朝奏屏人議事,雖史官亦不與聞,無由記錄,金主以問宰相石琚、右丞唐古安禮,琚等對曰:“古者史官,天子言動必書,以儆戒人君,庶幾有畏也。周成王剪桐葉為圭,戲封叔虞,史佚曰:‘天子不可戲言,言則史書之。’以此知人君言動,史官皆得記錄,不可避也。”金主曰:“朕觀《貞觀政要》,唐太宗與群下議論,始議如何,後竟如何,此正史官在側記而書之耳。若恐漏泄機事,則擇慎密者任之。”朝奏屏人議事,記注官不避,自此始。

庚申,金免中都、河北、河東、山東、河南、陝西前年被災租稅。

壬戌,金主如春水。

是月,永康陳同詣闕上書曰:“吳、蜀,天地之偏氣;錢塘,又三吳之一隅。當唐之衰,錢鏐以閭巷之雄,起主其地,自此不能獨立,常朝事中國以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全家入京師而自獻其土,故錢塘終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間,人物日以蕃盛,遂甲於東南。及建炎、紹興之間,為六飛所駐之地,當時論者固疑其不足以張形勢而事恢復矣。秦檜又從而備百司庶府,以講禮樂於其中,其風俗固已華靡;士大夫又從而治園圃、台榭,以樂其生於干戈之餘,上下宴樂,而錢塘為樂國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萬乘,而鎮壓且五十年,山川之氣,亦發泄而無餘。故谷粟桑麻絲枲之利,歲耗於一歲;禽獸魚鱉草木之生,日微於一日;公卿將相,大抵江、浙、閩、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場屋之士以十萬數,文墨稍異,已足稱雄於其間矣。陛下據錢塘已耗之氣,用閩、漸日衰之士,而欲鼓東南習安脆弱之眾,北向以爭中原,臣有以知其難也。荊、襄之地,東通吳、會,西邊巴、蜀,南極湖、湘,北控關、洛,左右伸縮,皆足以為進取之機。今誠能開墾其地,洗濯其人,以發泄其氣而用之,使足以接關、洛之氣,則可以爭衡於中國矣。

“今世之儒者,自以為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痹不知痛癢之人也。舉一世安於君父之仇,方且低頭拱手以談性命,不知何者謂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臣於是服陛下之仁。今世之才臣,自以為得富國強兵之術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不以暇時講究立國之本末,而方揚眉伸氣以論富強,不知何者謂之富強乎?陛下察之而不敢盡用,臣於是服陛下之明。陛下厲志復仇,足以對天命,篤於仁愛,足以結民心,而又明足以照臨群臣一偏之論,此百代之英主也。今乃委任庸人,籠絡小儒,以遷延大有為之歲月,臣不勝憤悱,是以忘其賤而獻其愚。”

同,即陳亮更名。書奏,帝感動,欲榜朝堂以勵群臣,用种放故事,召令上殿,將擢用之。曾覿知之,將見亮,亮恥為覿所知,逾垣而逃,覿不悅。大臣尤惡其直言,交沮之,乃命都堂審察。宰相以上旨問以所欲言,落落不少貶,又不合。待命十日,復詣闕上書者再。帝欲官之,亮笑曰:“吾欲為社稷開數百年之基,寧用以博一官乎!”遂歸。

二月,戊辰,臣僚言:“郡縣之政,最害民者,莫甚於預借。蓋一年稅賦支遣不足,而又預借於明年,是名曰借,而終無還期。前官既借,後官必不肯承。望嚴戒州縣。”從之。

己巳,臣僚言丁稅二弊:“一丁之稅,人輸絹七尺,此唐租庸調所自出也。二十歲以上則輸,六十則止,殘疾者以病丁而免,二十以下者以幼丁而免,此祖宗之法也。比年鄉司為奸,托以三年一推排,方始除附,乃使久年系籍與疾病之丁,無時銷落,前添之丁,隱而不籍,皆私糾而竊取之,致令實納之人無幾,而官司所入,大有侵弊,此除附之弊也。若其輸納,則六丁之稅,方湊成絹一匹。民司狃於久例,利其重價,及頭子勘合、市例糜費之屬,必欲單名獨鈔,其已納者,又不即與銷簿,重疊追呼,此輸納之弊也。今欲縣委丞置丁稅一司,遇歲終,許民庶之家長或次丁,自陳其家實管丁若干,老病少壯,悉開列於狀。將舊簿照年實及六十與病廢者悉除之;壯而及令者,重行收附。如隱年者,許人首告。每歲納足,即與銷簿。給鈔計錢絹,從便送納。”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