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晉紀三十八 起重光大淵獻,盡閼逢攝提格,凡四年



興以楊佛嵩為雍州刺史,帥嶺北見兵以擊夏。行數日,興謂群臣曰:"佛嵩每見敵,勇不自製,吾常節其兵不過五千人。今所將既多,遇敵必敗,行已遠,追之無及,將若之何?"佛嵩與夏王勃勃戰,果敗,為勃勃所執,絕亢而死。

秦立昭儀齊氏為後。

沮渠蒙遜遷於姑臧。

十一月,己卯,太尉裕至江陵,殺郗僧施。初,毛修之雖為劉毅僚佐。素自結於裕,故裕特宥之。賜王鎮惡爵漢壽子。裕問毅府咨議參軍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畔,倍其惠澤,貫敘門次,顯擢才能,如此而已。"裕納之,下書寬租省調,節役原刑,禮辟名士,荊人悅之。

諸葛長民驕縱貪侈,所為多不法,為百姓患,常懼太尉裕按之。及劉毅被誅,長民謂所親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殺韓信。'禍其至矣!"乃屏人問劉穆之曰:"悠悠之言,皆雲太尉與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遠征,以老母稚子委節下。若一豪不盡,豈容如此邪!"長民意乃小安。

長民弟輔國大將軍黎民說長民曰:"劉氏之亡,亦諸葛氏之懼也,宜因裕未還而圖之。"長民猶豫未發,既而嘆曰:"貧賤常思富貴,富貴必履危機。今日欲為丹徒布衣。豈可得邪!"因遺冀州刺史劉敬宣書曰:"盤龍狠戾專恣,自取夷滅。異端將盡,世路方夷,富貴之事,相與共之。"敬宣報曰:"下官自義熙以來,忝三州、七郡,常懼福過災生,思避盈居損。富貴之旨,非所敢當。"且使以書呈裕,裕曰:"阿壽故為不負我也。"

劉穆之憂長民為變,屏人問太尉行參軍東海何承天曰:"公今行濟否?"承天曰:"荊州不憂不時判,別有一慮耳。公昔年自左里還入石頭,甚脫爾;今還,宜加重慎。"穆之曰:"非君,不聞此言。"

裕在江陵,輔國將軍王誕白裕求先下,裕曰:"諸葛長民似有自疑心,卿詎宜便去!"誕曰:"長民知我蒙公垂眄,今輕身單下,必當以為無虞,乃可以少安其意耳。"裕笑曰:"卿勇過賁、育矣。"乃聽先還。

沮渠蒙遜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玄始,置官僚如涼王光為三河王故事。

太尉裕謀伐蜀,擇元帥而難其人。以西陽太守朱齡石既有武乾,又練吏職,欲用之。眾皆以為齡石資名尚輕,難當重任,裕不從。十二月,以齡石為益州刺史,帥寧朔將軍臧熹、河間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劉鍾等伐蜀,分大軍之半二萬人以配之。熹,裕之妻弟,位居齡石之右,亦隸焉。

裕與齡石密謀進取,曰:"劉敬宣往年出黃虎,無功而退。賊謂我今應從外水往,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備內道。若向黃虎,正墮其計。今以大眾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內水,此制敵之奇也。"而慮此聲先馳,賊審虛實。別有函書封付齡石,署函邊曰:"至白帝乃開。"諸軍雖進,未知處分所由。

毛修之固請行,裕恐修之至蜀,必多所誅殺,土人與毛氏有嫌,亦當以死自固,不許。

分荊州十郡置湘州。

加太尉裕太傅、揚州牧。

丁巳,魏主嗣北巡,至長城而還。

義熙九年癸丑,公元四一三年

春,二月,庚戌,魏主嗣如高柳川。甲寅,還宮。

太尉裕自江陵東還,駱驛遣輜重兼行而下,前刻至日,每淹留不進。諸葛長民與公卿頻日奉候於新亭,輒差其期。乙丑晦,裕輕舟徑進,潛入東府。三月,丙寅朔旦,長民聞之,驚趨至門。裕伏壯土丁旿於幔中,引長民卻人閒語,凡平生所不盡者皆及之,長民甚悅。丁旿自幔後出,於座拉殺之,輿屍付廷尉。收其弟黎民,黎民素驍勇,格鬥而死。並殺其季弟大司馬參軍幼民、從弟寧朔將軍秀之。庚午,秦王興遣使至魏修好。

太尉裕上表曰:"大司馬溫以'民無定本,傷治為深',《庚戌》土斷以一其業。於是財阜國豐,實由於此。自茲迄今,漸用頹馳;請申前制。"於是依界土斷,唯徐、兗、青三州居晉陵者,不在斷例;諸流寓郡縣多所並省。

戊寅,加裕豫州刺史。裕固讓太傅、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