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晉紀三十六 起旃蒙大荒落,盡著雍涒灘,凡四年



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為腹心。備德故大臣北地王鍾、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被外職。超以鍾為青州牧,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領屯騎校尉,內參政事。封孚諫曰:"臣聞親不處外,羈不處內。鍾,國之宗臣,社稷所賴;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應參翼百揆,不宜遠鎮外方。今鍾等出藩,五樓內輔,臣竊未安。"超不從。鍾、宏心皆不平,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終補狐裘也。"五樓聞而恨之。

魏詠之卒,江陵令羅修謀舉兵襲江陵,奉王慧龍為主。劉裕以并州刺史劉道規為都督荊、寧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修不果發,奉慧龍奔秦。

乞伏乾歸伐仇池,為楊盛所敗。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遜;以張體頂為建康太守,鎮樂涫,以宋繇為敦煌護軍,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敦煌,遂遷於酒泉。

傉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佞諛,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不,當研核真偽;聽訟折獄,必和顏任理,謹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廣諮詢,勿自專用。吾蒞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寇讎,夕委心膂,粗無負於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類,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遠乃為有餘,庶亦無愧前人也。"

十二月,燕王熙襲契丹。

義熙二年丙午,公元四零六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傉如豺山宮。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縣置三令長;刺史、令長各之州縣,太守雖置而未臨民,功臣為州者皆征還京師,以爵歸第。

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明子於白帝,破之。

燕王熙至陘北,畏契丹之眾,欲還,苻後不聽,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高句麗。

南燕主超猜虐日甚,政出權幸,盤於游畋,封畋、韓〈言卓〉屢諫不聽。超嘗臨軒問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紂。"超慚怒,孚徐步而出,不為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謝。超以其時望,優容之。

桓玄之亂,河間王曇之子國璠、叔璠奔南燕。二月,甲戌,國璠等攻隱弋陽。

燕軍行三千餘里,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雲傷於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三月,庚子,魏主傉還平城。夏,四月,庚申,復如豺山宮。甲午,還平城。

柔然社侖侵魏邊。

五月,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上黨公昭,皆以嫌疑賜死。

六月,秦隴西公碩德自上邽入朝,秦王興為之大赦;及歸,送之至雍乃還。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車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國家大政,皆咨而後行。

禿髮傉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傉檀至赤泉而還,獻馬三千匹、羊三萬口於秦。秦王興以為忠,以傉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姑臧,征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王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於茲五年,王宇僻遠,威靈不接,士民嘗膽抆血,共守孤城;仰恃陛下聖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餘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虜,豈惟臣州士民墜於塗炭,恐方為聖朝旰食之憂。"興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諭傉檀。會傉檀已帥步騎三萬軍於五澗,普先以狀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傉檀入自涼風門。

別賀宗敞送尚還長安,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餘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於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懷遠安邇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殿下惠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餘人,傉檀嘉納之。王尚至長安,興以為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