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定公(元年~十五年)

鄭駟歂嗣子大叔為政。

定公九年

經 九年春王正月。夏四月戊申,鄭伯蠆卒。得寶玉、大弓。六月,葬鄭獻公。秋,齊侯、衛侯次於五氏。秦伯卒。冬,葬秦哀公。

傳 九年春,宋公使樂大心盟於晉,且逆樂祁之屍。辭,偽有疾。乃使向巢如晉盟,且逆子梁之屍。子明謂桐門右師出,曰:「吾猶衰絰,而子擊鐘,何也?」右師曰:「喪不在此故也。」既而告人曰:「己衰絰而生子,余何故舍鍾?」子明聞之,怒,言於公曰:「右師將不利戴氏,不肯適晉,將作亂也。不然無疾。」乃逐桐門右師。

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苟有可以加於國家者,棄其邪可也。《靜女》之三章,取彤管焉。《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況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無以勸能矣。」

夏,陽虎歸寶玉、大弓。書曰「得」,器用也。凡獲器用曰得,得用焉曰獲。

六月,伐陽關。陽虎使焚萊門。師驚,犯之而出,奔齊,請師以伐魯,曰:「三加必取之。」齊侯將許之。鮑文子諫曰:「臣嘗為隸於施氏矣,魯未可取也。上下猶和,眾庶猶睦,能事大國,而無天災,若之何取之?陽虎欲勤齊師也,齊師罷,大臣必多死亡,己於是乎奮其詐謀。夫陽虎有寵於季氏,而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而求容焉。親富不親仁,君焉用之?君富於季氏,而大於魯國,茲陽虎所欲傾覆也。魯免其疾,而君又收之,無乃害乎!」齊侯執陽虎,將東之。陽虎願東,乃囚諸西鄙。盡借邑人之車,鍥其軸,麻約而歸之。載蔥靈,寢於其中而逃。追而得之,囚於齊。又以蔥靈逃,奔晉,適趙氏。仲尼曰:「趙氏其世有亂乎!」

秋,齊侯伐晉夷儀。敝無存之父將室之,辭,以與其弟,曰:「此役也不死,反,必娶於高、國。」先登,求自門出,死於溜下。東郭書讓登,犁彌從之,曰:「子讓而左,我讓而右,使登者絕而後下。」書左,彌先下。書與王猛息。猛曰:「我先登。」書斂甲,曰:「曩者之難,今又難焉!」猛笑曰:「吾從子如驂之靳。」

晉車千乘在中牟。衛侯將如五氏,卜過之,龜焦。衛侯曰:「可也。衛車當其半,寡人當其半,敵矣。」乃過中牟。中牟人慾伐之,衛褚師圃亡在中牟,曰:「衛雖小,其君在焉,未可勝也。齊師克城而驕,其帥又賤,遇,必敗之。不如從齊。」乃伐齊師,敗之。齊侯致禚、媚、杏於衛。齊侯賞犁彌,犁彌辭,曰:「有先登者,臣從之,皙幘而衣狸制。」公使視東郭書,曰:「乃夫子也,吾貺子。」公賞東郭書,辭,曰:「彼,賓旅也。」乃賞犁彌。

齊師之在夷儀也,齊侯謂夷儀人曰:「得敝無存者,以五家免。」乃得其屍。公三襚之。與之犀軒與直蓋,而先歸之。坐引者,以師哭之,親推之三。

定公十年

經 十年春王三月,乃齊平。夏,公會齊侯於夾谷。公至自夾谷。晉趙鞅帥師圍衛。齊人來歸鄆、歡、龜陰田。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郈。秋,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郈。宋樂大心出奔曹。宋公子地出奔陳。冬,齊侯、衛侯、鄭游速會於安甫。叔孫州仇如齊。宋公之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陳。

傳 十年春,及齊平。

夏,公會齊侯於祝其,實夾谷。孔丘相。犁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劫魯侯,必得志焉。」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乾盟,兵不逼好。於神為不祥,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

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茲無還揖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齊侯將享公,孔丘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饗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