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地方做大事情

要畢業了,你在網上發帖:“留在北京還是去二線城市?糾結中。”

“北京”切換成“上海”、“深圳”、“廣州”也同樣成立。這是時代給我們的不大不小不輕不重的命題。

回答千千萬,讓我們看幾個經典的。

留京派:

“北方人只適合北方,北方過得去的城市只有北京。”

“文化氛圍好,亞洲第一的圖書館就在這裡,隨時可以附庸風雅。”

“公園多,適合父母養老。”

反對留京的,則說:

“風沙太大,買輛車還得限行。”

“想多活幾年就去二線,為了下一代你就留北京奮鬥。”

我的回答是,別人說喜歡不喜歡僅供參考,關鍵看你是否開心,是否明白什麼是心所依歸。

“在北京你可以相信夢想”的故事,已經聽得太多了。不管是主持人、畫家、英語教學專家、企業主,甚至“傑出青年”,勵志書總結出相似的路徑:出身貧苦,最好是手持放羊鞭長大,來到北京創業,住地下室,吃速食麵,歷九九八十一難,笑傲都市之巔。

不過,這樣的成功版本,調轉過來,是否也行得通呢?如果我們一開始選擇的不是這浩渺的所在,不是一千隻一萬隻手臂爭相著舉起簡歷,高喊:“我的,我的!”不是這碩大無朋的六環路——以天安門為中心,北京城被攤成一張大烙餅,你只是大餅中,不起眼兒的小芝麻。

我的高中同學牛旦旦,走的便是逆其道而行之的成功路。他當年算失敗者,去了一家很普通的高校。後來發奮圖強考到華中理工大學讀研究生。

碩士讀完,讀博,給命運翻牌的機會來了。選擇有二:一、繼續留在華工;二、去中科院讀博。

後者,聽起來有點讓人神往,他悠悠地想著,至少以後可以這樣跟後代吹牛:“老子還不是混到北京來了!”但且慢,他的思路及時剎住了車:那兒,適合我嗎?我喜歡嗎?

北京的宿舍讓他卻了步,二人一間呢;那房價讓他卻了步,6000多呢,得窮其一生才能買到;環境讓他卻了步,出門是亂糟糟的大馬路,那時候真的還跑馬呢。

相形之下,地方高校的生活才是小知識分子該有的生活呀!一個人住一個大房間,敞亮通透;晚飯後溜達一會兒,便可看見綽約的東湖;房價也不貴,彼時才3000多。再加上導師器重,女朋友恩愛……

他選擇留下來。

“燕雀之志”,沒出息。你會“哼”一聲吧。但他清楚,那浩蕩的都市,不適合自己。自己的心性、興趣和能力,與中等城市、中等工作環境相得益彰。

10年後,輪到我們羨慕他了:130平方米,小高層,老婆有一個專門的房間練瑜伽,女兒則有兒童房放跳跳虎。有“鴻鵠之志”的心高氣傲的才子們在首都正拼得死去活來,而37歲的他已被評為副教授了,負責一個重大的攻關項目,據說也是國家級重點工程。

老觀念總教導年輕人迎難而上,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練就“萬人敵”的本領。怎不說世界上別有曲徑通幽處,人所罕至的地方,有為我量身打造的人生。

又想起採訪過的一個浙江的企業家。他做過木匠師傅,養過長毛兔,種過桑樹苗,經歷過工廠失火的打擊。理想十分遠大,卻只選擇於“小處”做事。不去上海、蘇州、杭州這些毗鄰的大地方,只待在自己的家鄉諸暨。

他做的是“小”生意,為電視機、電風扇、節能燈這樣的小家電提供電容器。一個電容器的大小,以毫米為單位,利潤以零點幾分錢來計算。但這樣的“小”生意,他做出了大名堂,年生產能力達6億隻以上,年營業額千萬元以上,企業員工200多,不乏殘疾人。

大時代需要大建築、大製作、大劇場、大詩篇,也需要“尚小”的觀念。小,意味著腳踏實地,意味著力所能及,意味著不虛榮不盲從,從心而行,從一而終。大,沒什麼錯。但在“巍峨”、“高大”、“壯觀”面前迷失、慌亂,搞不清楚狀況、拎不清自己的斤兩,就是你的錯了。

去“小地方”,做“小人物”,成大事業,在當下不失為一種聰慧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