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渝鄉非彼魚香

  聽說渝鄉人家之前,只知道魚香肉絲,而且是一道菜名。具體做法是將瘦夾肥的豬肉絲用澱粉加精鹽掛糊,加姜、蒜和泡紅辣椒,炒出香味分次加入玉蘭片和木耳絲,烹入糖醋、醬油、蔥花、澱粉、肉湯調製的芡汁炒至而成。成菜色紅肉嫩,魚香味突出。因模仿民間烹魚的調料和方法製作,故稱魚香。

  1909年出版的《成都通覽》收錄了1328種川味菜餚,但卻沒有一道魚香味菜,說明魚香味菜只能是1909年以後才出現的。現在的魚香味菜可多了去了,除了著名的魚香肉絲外,還有魚香牛腩,魚香茄子,魚香苦瓜,魚香荷包蛋,魚香臭豆腐以及魚香螃蟹等等。這其中魚香臭豆腐是粵菜,將臭豆腐炸至深黃色撈出後,要淋入魚汁,算是跟魚沾上了邊兒。但我認為魚香苦瓜最有創意,讓人感覺到清理魚內臟的時候把膽給弄破了。魚香螃蟹則比較匪夷所思,因為茄子呀豆腐呀魚香一下是為了沾魚的光,而螃蟹的味道遠在一般魚之上,居然能放下身段,與魚為伍。

  推理到這份上,我必須說出我的困惑。我懷疑發明魚香肉絲這道菜的廚師並沒有吃過魚,所謂魚香不過是想像中的。我的依據是我們吃了這么多年的魚香,有誰從中吃出了魚味呢。再說,魚再香又能香到哪兒去,它的誘人之處在於它的鮮美,有人吃魚吃香了,證明這個人不太正常。無論如何,由魚香肉絲想到魚香人家,不由得讓我心驚肉跳。暗自思忖,哪家人這么好說話,為了美味甘心把全家老小的性命搭上。到了餐館才發現,此漁鄉非彼魚香。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突然想起一則笑話,說建國後政治局開會,討論選哪種方言為國語。會後鄧小平氣哼哼地跟陳毅和劉伯承說,只差一票,四川話就變成國語了。現在四川人應該自豪,四川話雖然沒變成國語,川菜卻紅遍天下。就拿北京來說,這些年流行過多少風味和菜系,從紅燜羊肉到燒鵝仔,只有川菜站住了腳。而且大有駐在沙家浜就不走了的勢頭。我曾經認真想過這個原因。在人的諸多欲望中,食慾是最容易滿足的,其特點是安全可靠而且開銷不大。

  而在諸多菜系中,能讓人帶著欲望(臉上掛著吃相)去吃的,非川菜莫屬。不同其它菜系,川菜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上來就能讓你一步到位,而且辣得起放的下。在這種狀態下,你可以吃好,但不必撐得必須用茶水溜縫兒。但我認為人們對川菜的認識存在著偏差,說到川菜就是麻辣燙,類似說到相聲就是說學逗唱。其實好吃的川菜既不麻也不辣更不燙。百靈菇麻辣就糟踐了,必須做成鮑魚汁珍衣扣百靈菇。竹蓀麻辣也不合適,做成秀水竹蓀湯方能吃出意境。

  需要說明的是雖然嘉陵江不產鮑魚,三峽一帶也沒有鯊魚出沒,新派川菜照樣能把他們演繹的出神入化。不信你到渝鄉人家點道川式乾燒金鉤翅嘗嘗。如果不怕頭暈乏力,產自泰國的蘇眉魚也能在這家餐館吃到。這其中包含的道理是,美食材料的產地跟風味的關係並不重要。東北不乏山珍野味,東北人還不是天天酸菜汆白肉跟豬肉燉粉條子。

渝鄉人家的渝字指的是重慶。大家都曉得重慶人跟成都人都不對付。他們從口音到生活習慣到為人處世都不太一樣。這就如同辣跟辣不一樣一個道理。這回重慶成了直轄市,重慶人心中出了口惡氣,這回終於不是四川人了。這樣問題又來了,重慶的菜餚包括著名的毛肚火鍋是不是屬於川菜範疇呢,還是另有說法。我覺得這個問題比較麻煩,而且跟成都人重慶人都無關,都是行政區劃給鬧的。

  倒是我以前的重慶女友20年前跟我說過,重慶菜餚的特點主要是麻,對此我深有同感(我們倆的海誓山盟反而忘光了)。一次吃飯,有一顆花椒塞到我牙洞裡,我的半拉臉頓時沒知覺了,那感覺很像是被人抽了一個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