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尋歡 川菜情懷

  雖然我不是四川人,也沒有在四川呆過多久,但骨子裡我還是喜歡川菜。

中國的地方菜系很多,可是稱得上草根氣質的也只有川菜,這倒不是“左冷禪”式的革命思想,現在號稱或是想號稱“美食家”的人很多,大家都在炫耀自己的見識和消費檔次,我卻以為“美食家”真正的精神應該是隨時隨地都有儘可能吃出好味道的情懷,並非由大量的奢侈食品堆砌而成,在這個意義上,一種匍匐大地之上的草根氣質尤為重要。

中國有史記載的美食盛宴很多,包括孔子屈原都不吝筆墨大書特書,然而中國的歷史又命途多舛,從五胡亂華、滿清入關到後來的太平天國、軍閥暴政,如果靠名饌盛宴來傳承薪火,中國的飲食文化早玩完了,幸虧有金聖歎諸輩把“豆腐乾與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的情趣在陋巷斗室中舒展開來,今天我們對於唐朝的“燒尾宴”和清朝的“千叟宴”只能是管窺蠡測,而乾隆爺無意間在江南農家吃的“菠菜燒豆腐”,至今怕不會走了味。

四川人很有一種草根的韌性,善於逆境尋歡,所以大多能調理出好滋味。我剛步入社會時和一個四川籍的同事最為要好,此君在老家破產離婚後老大不小來廣州闖蕩,薪水不高只能蝸居城中村里,但其心態卻出奇得好,每天都在住處做菜自娛,常邀同樣潦倒的我把酒言歡,他怎么做菜呢?

先是買回辣椒麵花椒八角之類的香料,自己煉出麻辣紅油,斬回半隻手撕雞一經“深加工”便成了四川的口水雞;買個蘿蔔煮湯,事先還要把蘿蔔皮削下來用鐵絲串了曬乾,再把乾蘿蔔皮切絲拌上佐料就是可口的下酒小菜。一頓飯沒花多少錢,卻也幾大碗幾小碟,三滋五味,堪稱豐富。

我不知道一個人在瀕臨絕境時還有心思折騰這些東西,應該稱之為“勇氣”抑或“智慧”?我說不清楚,不過受了這四川同事的感染,我也變得不肯將就起來,生活窘迫時在家下鍋麵條吃醬油麵,還念念不忘用火燒個茄子剝皮勻著蒜泥拌麵條吃。

我不追求每天的餐桌上有鮑魚的生活,只是在吃白水面時渴望一根蔥和一頭蒜,這種心態我很滿足,儘管不是川菜,為了紀念那位四川的同事,我稱之為川菜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