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佬


牐犔暉肥Ω凳竅嗟本匆檔模任憑我們怎樣笑鬧,他總是專心致志地開展他神聖的工作,縱是如此,“廣東佬”也早是滿頭血跡斑斑。師傅一邊滿懷愧意給廣東佬擦去血跡,一邊小心地詢問著:“不打緊吧?”
牐牎鞍ぱ餮,不打緊的。”
牐犈員呶Ч垡蝗喝宋孀喔親有Τ梢煌牛早已不成了人樣。“廣東佬”卻不管不顧,高唱著他自編自譜的廣式歌曲“東方日出紅肜肜……”照例只聽得清這一句歌詞,後面的一大串就仿佛是用的外文唱的了,反正從沒人聽清過。曲調卻很激越優揚。
牐犖頤悄歉魴∩醬逡郎槳水,五六十戶人,清一色是同姓族人,只有“廣東佬”一人是外姓,我從我的爺爺那裡知道了一些關於他的身世。“廣東佬”據說是在六七歲時經受不住人販子幾粒花花綠綠糖果的誘惑,被人販子從廣東省販賣過來的,先前賣給同鄉羅源村一殷實、無後人家。買家原是打算買來接續香火的,養父母好生看重,視如心肝寶貝,也曾延了先生,專門教他學文化,可不能經受糖果誘惑的主根本不是讀書的料,學了兩年,當初先生給他精心取的學名都寫不全、認不遍,先生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黯然離去。養父母也自此心灰意冷,不似先前那般看待;“廣東佬”也樂得便宜,一門心思只是瘋耍。都說光陰似箭,沒出幾年養父母先後病故,家中財產也在族人幾番搗弄後,一一歸入他人名下,無依無靠的他幾經漂泊,輾轉來到了民風淳樸的鄙鄉,經村人默許,最後在我們村一間空閒的破牛棚里落腳生了根,作為對村人容留之恩的報答,他也自覺承擔了許多公益性的勞動,比如無償養護村中出山的那條唯一的馬路、無償照顧五保戶四奶奶等等。
牐牴愣佬的智商較之普通人是有點情況的,關於這一點,在他來我們村不久後就得到了證實。聽大人們講,他來我們村時,已是大小伙子了,能勝任勞動生產了。那時還是吃大鍋飯,集體出工,男女工種不同:犁田、鏵田、插秧、打穀、挑谷是男人的工作,鋤禾、拔秧、除草、割禾是女人的工作;男人的工作是重體力活、技巧活,自然工分高,女人的工作是輕體力活、簡單活,自然工分要低一些。“廣東佬”的勞動熱情頗高,學得也很刻苦,可男人的活計除了打穀、挑谷這兩項講究氣力的外,沾帶了技巧邊的都沒有學會。寬仁的村人並不計較,都也一樣的給他記全勞力。他也很自覺,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大凡只要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一例不嗇體力,不留餘力,好似惟恐有占集體便宜之嫌。

牐牽扇闖:眯陌熗嘶凳攏令人哭笑不得。下面記的就是其一。
牐犜誥神生活比較缺乏的年代,看電影是唯一的集體精神會餐。一個鄉一台放映機,一兩個人組成的放映隊,四村八鄰的輪流放映。通常是一個村子,一年都難輪上兩三回。於是,放電影就是全村的盛事。那有一年輪到我們村放電影,是剛從縣上拿到的新片,又恰逢老五哥娶媳婦,全村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稍有不足的是天公不作美,傍晚時分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將作為放映場所的紅土曬穀場淋了個透,又濕又滑。可這並沒有絲毫影響到全村人的熱情,鄉放映隊在村人的盼望中進村了,“廣東佬”更是熱情高漲,在放映員被六叔村長接聖旨樣帶去茶飯侍候後,搬運放映設備的工作就被他承包了,別人是插不上手的。



牐犠芩愕鵲揭鼓喚盜耍雨也知趣的早停了,全村男女老少齊聚在曬穀場上,放映員在六叔的陪伴下,打著飽嗝,剔著牙齒,帶著一身的酒氣,出現在放映機旁。“廣東佬”也在放映機旁恭候多時,隨著放映員大手一揮,他屁顛屁顛的一路小跑去了,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去拉著發電機的,這也是電影即將開始的一個信號,全場靜了下來,廣東佬別的活不濟,可對於啟動發電機卻是行家,也有的是力氣。一小會兒,廣東佬又返回來了,大家卻沒有聽到發電機工作時的轟鳴聲,顯然是還沒有了發著電。這可不常見,那時的放映員都很認真,每場放映前都要對機器要作仔細的檢修,在放映場上機器是少有會出現故障的。不妙的訊息傳出,發電機發生了故障。放映員去了,沒有動靜,全村的壯年小伙子都上了,兩三個小時過去了,發電機的拉繩都拉斷了兩根,發電機仍沒有工作的跡象。人們的興頭隨著發電機有氣無力的“突……突突……突”聲被激起,又被消耗,最後隨著六叔“大家回去吧”一句充滿無奈的話降到了冰點。放映員一臉的狐疑,左右端詳起機器來,也百思不得其解——出發前檢修過的機器怎么就啞火了呢?機器旁的一灘水漬引起了他的疑慮,問了一句:“哪裡來的水?”“廣東佬”接過話答是他下午搬機器時因路面滑,摔了一跤,弄髒了機器,好在沒摔壞,只沾了點泥,他已用水仔細洗過了,機器是乾淨的。一席話將放映員激了個火冒三丈:發電機是汽油機,被水淋了油路,自然是發動不了的。圍觀人群中不知哪個罵了句“倒了癩”,怨忿開了個頭,就象鞭炮點著了引線,霎時間,“倒了癩”的怒罵聲不絕於耳,罵得廣東佬縮在牆角,大氣不敢出一口。

※本文作者:六月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