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這幾本書帶回家，成為我的藏書。我經常翻看《三國志演義》前面的繡像，老覺得古代的人物很奇怪，武的環目軋須，帶刀佩劍，文的手捧書卷，弱不禁風。我非常喜歡圖畫裡的刀槍劍戟，常常照著畫，仿其形狀製做些木劍木刀來玩。《三國演義》是我平生最喜愛的一部書，從那時候起，諸葛孔明便成為我終生的偶像，其滿腹的才學，其超人的洞察應變力，其慎密周全的思維，其由些及彼、百無一疏的推理判斷，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品性，其才情，其智計，莫不讓人佩服而至崇拜。年少心大，暗以諸葛孔明自期，孰料事實卻是無情的，平生從未算計過任何人，卻屢屢遭人算計，混跡社會官場，論權術應變，尚且不及一些斗大字不識一籮的人，他們混得是那么自在，而我卻是步步艱難。思之再三，自己原來不過一魯速而已。終於明白，有些事情是學不來的，想改變自己也是非常難的。
過了不久，我偶然聽到近鄰的一個少年得意地說著什麼什麼書，頓覺不妙，回家一看，那幾本愛書全不見了。我當時真是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怒沖沖地闖入他的家，他手裡正拿著我的書，無從抵賴。只幾天功夫，書已經讓他糟蹋得不成樣子，那本《鏡花緣》裝線已經鬆脫，我既怒又悲，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我取走其他幾本書，卻將《鏡花緣》丟在那裡，我兇狠地對他說，你趕緊賠我一本，不然我跟你算帳！我當時真傻，他有什麼能耐賠我那樣的書？就這樣白白損失了一本好書。
喜歡讀書必然喜歡買書。從五年級起開始逛書店買書，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網際網路上有好書下載以前。有一件事，現在想起還感到內疚自責。高中出來，我當了一個學期的國小語文代課老師，工資是三十五元。第一次領到工資，就馬上去書店，恰好書店剛進新書，居然一下子就買回了二十七元書。雖然我這樣做對家庭生活沒什麼大的影響，可是要知道，我從十歲起，多數是吃奶奶每天揀豬屎換來的糧食長大的呀！我為什麼就沒有想到要買一點好吃的東西回家，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這個毛病至今都無法改變，還是那樣任性，只顧自己，從不知道為別人著想。
就這樣，書買了不少，且還不包括出來工作以前買的書，那些書全丟棄在老家了。前幾年搬家，光書就裝了二十個編織袋，雇民工搬上七樓的。有時查資料或者記起某本書想看看，卻發現找不著，不見了，想不起什麼時候，是誰，把書“借”走沒還，並且不止是一兩本。去年我一直想查找賈平凹那本《太白山記》，這本書才看過不久，但是已經不知去向。同時，也翻出幾本書，以前是借人家的，至今都未還，也就無意中變成我的了。其中一本是已經沒有了封面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忘了是借誰的，一本是《劉白羽散文選》，記得是借同學徐業桐的，看看書上的題名，知他又是借別人的，兩本《中華活頁文選》和一本魯迅的《兩地書》是借依俊表哥的，而《兩地書》上蓋的是“XX公社XX國小”的印章。實際上，借書不還，並不一定是有意的，有時是被借者忘記借者，有時是借者忘記歸還。象我那樣念念不忘那套《本草綱目》，那是特例，不算。有道是，偷書者人恆偷其書，借書不還者人恆借其書不還——生搬硬套，見笑。其中因果循環皆出於愛書，箇中原由，頗耐尋味。孔乙己說：“讀書人，竊書不算偷。”這就是了。
至於那套《三國志演義》，不知為什麼，我一直都沒有帶走，現在還鎖在老家那張舊八仙桌子的抽屜里，這么久了，也許已經壞了吧。
※本文作者：柯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