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裙入水夢



梳理著日子的平仄起伏,剪裁著歲月的喜怒哀樂,臨水而居。昨夜的風,已了無痕跡,綻開的花蕊,還掛在唇間。日子如片片段預告瓣,在歲月的河流中漸行漸遠。飄逝的花瓣在記憶中,陳釀出一份濃濃的眷戀。總是,在薄霧瀰漫的清晨凝立在窗前,遙望那綽約翩舞的瀲灩水色,眷戀的心在風中步步走向纏綿;總是,在明月的夜晚漫步水邊,那不絕如縷的情思在羽紗輕拂里一點一點的變得濃釅,揮不去的嫵媚,跌宕成唇齒間無計迴避的波光,釀成醇酒。水邊凝立,是永久的心醉。

【六】

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萎之所如,凌萬傾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風獨立,羽化而登仙。記起東坡的《前赤壁賦》,每一次,在沉醉的一汪水夢中,總有一種莫名驛動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湧上來,而後瀰漫。塵囂,也仿佛走得很遠很遠……

而臨水而居時,經常想起海子,想起他掛在他的陋室中的僅有的一幅裝飾畫:梵谷的油畫《阿爾療養院的庭院》;想起海子臨終前攜帶著四本書:梭羅的《瓦爾登湖》、《舊約全書》、海涯達爾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說選》。

《瓦爾登湖》一書記錄了梭羅返璞歸真、親近自然的生活,是美國所有必讀書籍推薦名錄上不可缺少的經典書目。也許海子也曾夢想過臨水而居,擁有一處安寧的家園,要不他可能也不會吟誦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詩句,臨終前也不會攜帶梭羅的《瓦爾登湖》了。(只是令人感嘆落淚的是:生前才華橫溢的他,現實生活貧瘠得所居住的一間陋室中甚至沒有錄音機、收音機和一些基本的生活必需品,更別說臨水而居,“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了)


【七】

簡媜在《雨夜賦》說:“我只是一個虛構人物,因包袱需要背負、職位應該填充,才被虛構出來把日子往下過。所以,看起來像一個有血有肉的真人,聚會於上國衣冠座中,穿梭於城都煙雲里;人們以貴賓的禮數款待,我漸漸自以為真。卻總在星夜的歸途中,確定無人跟隨了,走回荒原上的鬼瓮。”而我總在星夜的歸途中,一襲白裙飄飄走回蒹葭招搖的水湄。

【八】

一代國學大師王國維,最後選擇了昆明湖完成了他的人生涅槃;雪萊,歸於狂濤;豁達明智,才學橫溢的文學大師老舍最後的歸宿是太平湖。他們的最終歸處都是水……

也曾不止一次地對家人說過,若有一天,我歸去時,請不要把我葬於污濁的泥土。請擇一處潔淨無人的水湄,用瀟湘翠竹為我扎一葉簡陋的竹排,再鋪墊上一層百合與一層熏衣草,將我置於排上花中,任我順風漂流,讓我著一襲白裙永入水夢……

因為,總認為塵世間,唯有潔淨的水,才是靈魂永遠的皈依!

※本文作者:冷眼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