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玩的是一種叫砸閻王的遊戲。砸閻王其實是一種磚頭遊戲,就是把幾塊磚頭按一定位置擺好,然後站在遠處用磚頭投,誰投中中間最高的那塊就是閻王,誰投中周圍的就是小鬼,最後閻王要坐在那塊最高的磚頭上由小鬼擰住耳朵、捏住鼻子,再依次由小鬼問閻王到家了嗎?閻王要依次回答到家了。那時我們根本買不起任何起得上名的玩具,所以就地取材,能玩什麼就玩什麼。
最早說崩玉蜀黍花的人來了的是紅旗。他投中了閻王,正懊喪地看別人投其它磚頭的時候,崩玉蜀黍花的人來了。其實我們都看見崩玉蜀黍花的人了,只不過看見也是白看見,因為我們大家都知道,誰家也崩不起玉蜀黍花。紅旗想逃避被擰耳朵,所以他說崩玉蜀黍花的人來了。
衛兵是個好事的人,也最愛說話。他砸中了小鬼,便高興地跟崩玉蜀黍花的人攀談起來。
“多少錢一鍋?”
“五分。”崩玉蜀黍花的人說,“快叫你們家的大人來崩玉蜀黍花吧。”
“太貴了,二分中不?”衛兵嬉笑著問。
“二分咋中,二分還不夠炭錢!”崩玉蜀黍花的人說,“快叫你們家的大人來崩玉蜀黍花吧。”
“衛兵,衛兵,快過來,你捏住鼻子。”
“倒霉,又讓我捏鼻子。” 衛兵一邊嘟囔一邊往回走。鼻子是砸閻王中誰都不願捏的,並且紅旗的鼻涕又最多。但別人都站好了位置,他只好去捏鼻子。
“二傻子!”看到二傻子,衛兵的眼睛不禁一亮。
二傻子有點缺心眼,他爹是公社裡的幹部,所以家中的生活比較好。並且他爹又特別疼愛他,常給他買些零食吃,我們有時也能從二傻子的手中吃到一點兒平時吃不到的東西。
看到二傻子,大家的眼睛也都亮了起來,連砸閻王最有興趣的一步也不做了。大家紛紛圍到二傻子的周圍,七嘴八舌地鼓動二傻子崩玉蜀黍花。那時候,在小夥伴的眼中,二傻子簡直就是我們的救星。他高興地咧著嘴,吸溜著鼻子回家叫他娘崩玉蜀黍花去了。
我們再也不玩砸閻王了,眼睛都往一個方向看,望眼欲穿般地等著二傻子的娘出現。
“志軒,過來。”擁軍神秘地把我拉到一邊。
“乾什麼?”
“等一會兒二傻子家一定會崩玉蜀黍花,到時候我們兩個搶的玉蜀黍花合到一塊兒,最後平分。”
“中。”
“來了,來了!”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二傻子的娘終於出現了,二傻子也緊緊跟在後面。
見到二傻子的娘,崩玉蜀黍花的人也眉開眼笑起來,他迅速擺好工具,點燃了爐子。在風箱的響聲中,崩玉蜀黍花的人開始了他今天的第一筆生意。我們也都興奮地吵鬧著,嬉笑著,過年般的感覺湧上了我們的心頭。
“十分鐘!”紅旗滿有經驗地說,“十分鐘就行了。”那時我們看到所有的表都認為是記錄時間的,當然也包括拖拉機上的各種儀表。
時間慢極了,我們的目光緊盯著那口慢慢地搖動著的黑黑的大肚子鍋。我甚至聞到了玉蜀黍花特殊的香味。
終於,崩玉蜀黍花的人站了起來,他彎著腰看看鍋上的氣壓表,指針指到了十。他緊搖了幾下鍋,站直身子,一隻手提起鍋,一隻手把大鐵桶拉過來,然後把鍋伸進鐵桶用腳踩住,手拿鐵棍一擰,“嘶”地一聲,從鍋中冒出一股白煙,手再往上一掀,隨著“轟”的一聲巨響,鐵桶跳了一下,白花花的玉蜀黍花崩得鐵桶外面滿是。
我們一擁而上,拚命地去搶地上的玉蜀黍花,誰的手被誰的腳踩上了,也全然覺不到痛。在混亂中,我搶到了一小把玉蜀黍花,這是多么讓人高興的事啊!
※本文作者:走在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