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祈盼了許久,你終於來了,真正見到你是在農曆的二月末。
雖然是春,那風卻寒的很,你終於在春寒料俏中姍姍而來了。也許剛剛黎明,一雙無名鳥叫劃破天空,是那樣的清脆,這分明是對春的呼喚。我用力推開塵封的陽窗去尋找綠,一樓小院那棵大葉樹已吐葉許久,南樓的吊蘭也下垂了一節,那樣的翠。春天引領著你:梧桐花,我看到了你素白色的面孔。
世界本是自然的,那山那水,那萬物。可年輪的鏇轉,我們幾乎是處在一個人造的世界,對春和春綠陌生了許多,我們遠離了山野,棲身於喧鬧的世界,我們離開了泥土壘造成的房屋,用半生的積蓄在半天空買下了一塊空間,天天爬上去,又爬下來,往返著,我們見不到古柳、古槐和黃牛。春、夏、秋、冬似乎無大區別,人們在嚴冬可熱得像盛夏,在盛夏又可得到無比的涼爽。人們累月長年悶在樓群中,菜花怒放、紅杏桂果、麥浪滾滾、彎彎谷惠在記憶中淡忘,如果說我們遠離了田園,應該先說是遠離了春天。
人是離不開綠色的,城裡人沒有土地,在空中衣食著便大力種花養草,對春祈盼,對綠渴望。鄉里的人進了城,心還留在了那田園裡,懷念著春、牽掛著大山裡的綠,偶爾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鄉里的春,你可以與有名的無名的生靈對話和諧的生存,沒有煙塵廢氣的侵襲,喝那山泉水,吃那五穀糧,山里人雖終日勞作粗糙了皮色,但身心是那樣健康。由於春的陶冶,他們的心靈也確像春一樣的美麗、透明,只要春來了,你便可以起早貪黑的勞作,去親吻那充滿生機的土地,那無數種山野菜,也漸漸豐富著山里人的餐桌。沒有噪音,沒有汽笛,人們在一片和諧無比中生存著繁衍著。你可以向任何人哪怕是陌生人訴說你的愛情,訴說你的家庭,訴說你的土地,訴說你的莊稼,人與人在心靈的深處無絲毫的戒備,你的訴說或許會換回真情,換回幫助、換回慰藉。在標誌著人類文明的喧囂世界裡有幾個人敢去坦露內心的世界!也許因為這些,人們嚮往著春,嚮往著春的山鄉,讓疲憊的身心在那裡得以鬆弛和歇息。
一位同事給我說,人類選擇了城市是一個錯誤。我便大惑不解,不是說有福生城,沒福生鄉嗎?一番辯解,我便得知了他對春的渴望,對山鄉之春的眷戀。他說他的假期都放在春天,幾乎天天都要到房後山上走走,迎接他的是一對松鼠,再走幾步便是一群受驚嚇的鳥兒,再走幾步,幾隻野兔擦身而過,當然還有無數不知名的生靈。身心在大山中得以放鬆,思維的傷病在春中痊癒,記憶的殘缺在春中得到修補。我屬於兩面人群的一員,在山村里長大,後來進了城,在盡享城市文明的同時,似乎又格外留戀那山裡的春,春里的山,也許是身心之疲憊,也許是生存之不易,也許……
我在想,倘若人類和所有生靈都能從春天開始,追求一種和諧,擁有一種寬鬆,享用一種生機,心裡就會擁有素白色的梧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