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有我家

牐犖以在竹林深處有個家,在我和家人下放過十年的一個竹林苗寨。
牐犌水河邊有一條很小很小的小溪,小得連抗戰期間的軍用地圖上也沒有它的名字。小溪兩岸是蜿蜒而來的山樑,兩條山樑在溪口匯合,溪上是只有不過一米長的獨木橋。沿著溪岸山間崎嶇的小路,左彎右拐,在茅草和雜樹叢中一路攀登,十來分鐘便走到了小溪的盡頭,猛一抬頭,面前竟然赫現出一座規模不小的山寨,高低不一,錯落有致的吊腳樓很愜意地休憩在一片竹海的環抱里。
牐犇鞘竊諞懷”┓韁櫨甑牧榛晗蠢裰後,我們痛心地認識到知識是人的原罪,只有徹底與文化決裂,才能脫胎換骨,修成正果。所以對於下放農村,安家落戶,我們全家沒有任何牴觸情緒。我們決心在這裡安一個新家,用當時的時尚語言是“滾一身污泥,換一顆紅心”。
牐牳蓋姿擔骸跋灘還鹽巴,好不過農家。”果然,山寨的農民用極為樸素而真誠的熱情接納了我們。先讓我們在寨中條件最好的人家臨時安頓下來,然後東家送菜,西家送柴,紛紛問我們還缺什麼,讓我們覺得就象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家一樣。
牐牸熱揮懈鍪來紮根農村的宏圖壯志,第一件事當然就是造房子。幾天以後,在鄉民的引導下,我們選中了一塊居高向陽的坡地。我們沒有請風水先生看過,在那年月,這行當早已被當“四舊”破掉了。我只是憑感覺看中了這塊地方,地勢高,又處在山樑上,必然不會潮濕。且又平緩,開起屋場來工程不會太大。後山如龍步步攀高,給人穩定雄健自信。前庭四棵千年紅楓猶如盤龍大柱,威風凜凜地矗立在翠綠的竹海中。向前望去,一里開外的山坳上也有這樣四棵紅楓,再遠處便是起伏巍峨的金子山。
牐牰嗄曛後,在我對周易及勘輿學有所了解後,驚異為什麼我無意中的選擇竟會和風水原理不謀而合。想想也不奇怪,因為風水地理其實用科學的眼光來說,就是人類生存環境學,一種天人合一,人與大自然高度的和諧相處,必然給人一種良好的心理暗示。
牐犖液投弟劈荊斬棘,一鋤一鋤在竹林深處開出了約三百平米的屋場,又沿著竹林間的小路在山灣里開了一口小井。在鄉民的幫助下,砍來了又粗又直的上等杉樹作屋柱,用松樹鋸出了架屋的枋片。
牐犑魑蕕牟牧嫌懈黿簿浚航小笆枋乾柱子”,因為濕枋乾後會收縮,能把先乾好而不再變形的柱子箍得很緊。因為是濕枋,每一塊都有一百五六十斤重。我那時在公路上修橋抬岩,十七歲的二弟硬是咬著牙,挨著餓,沿著懸崖峭壁的山路,螞蟻搬骨頭一樣,一塊一塊把近百匹沉重的松樹枋搬了回來。到的木匠開始造屋時,二弟已是精疲力盡,坐下來便閉著眼不想動。鄉民們說,準是衝撞了峒神,不請巫師收魂,恐怕性命難保,其實他就是餓壞了,累壞了。
牐牥湊盞鋇氐南綣婷裨跡人家造屋,鄉民要無償幫三次忙,一是砍樹,二是搬樹,三是樹屋。樹屋那天,免去了帶四舊色彩的一切儀式,只在樑柱上寫了愚公移山四個字及年月日,樑上的紅披寫著“農業學大寨”,對聯是我用毛詩詞的句子組合起來的。
牐犖菁蘢郵髕鵠戳耍我和父親、二弟用杉樹皮蓋上了屋頂,再用竹塊像夾籬笆一樣代替板壁,先圍起了兩間住房和廚房,一座自力更生的簡陋的農家小屋便初具規模了。
牐牪瘓茫我和二弟上了湘黔鐵路大會戰工地,家裡只有父母和兩個年幼的弟弟。這年春節,弟弟來信說,已經搬進新屋了,灶是自己用黃泥打的,一眼炒菜,一眼煮飯,一眼大的是豬食灶。母親餵養的第一頭豬雖然只有八十來斤,還是下決心宰了,進新屋的第一個春節,能幹的母親一定要過得像模像樣。
牐犖業募矣肷產隊遙遙相望,每天朝霧未散時,生產隊長扯起嗓子,一聲喔伙,鄉民三三兩兩走出家門,從寨後岩坎上劈出的小路攀沿而上,消失在雲霧繚繞的林海深處。白天,寧靜的山寨,雞鴨鵝犬時而交相和唱,瞬間又恢復了仙境般的寧靜。晚霞給翠竹染上了金輝,高山頂上傳來響徹雲霄的山歌:

※本文作者:吾心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