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遊大佛寺


牐犇憷蔥虜的時候,正好是中秋的晚上,兩個人吃完飯,買了門票,就上了大佛寺。前門的恢弘,竟是惹人讚嘆的。剛好是六點半的光景,行人參差,稍稍遇見的幾位也都是回頭客,散落在幽靜的古道上,仿如幾顆即將被吃的棋子。而你呢,牽著我的手,兀自沉吟著,有些精妙的句子就要誕生了似的,在唇齒間切切地擠著,磨著,偶爾發出噝噝聲,以為青草叢裡的蟋蟀倒抽了一口冷氣,正冷顫著。馬竿上的紅燈籠,次第亮開,這紅艷艷的光著實惹人迷醉,前代的人或許還未退出,今朝的人就已經攙和進來了,新衣舊裳,各自穿開,顯得有趣。前些日子,在這裡拍過射鵰英雄傳,因故留下了一個射鵰村,你最喜那些刀槍劍戟的事兒,攥著我的手往小道上跑,一路上那些村舍民房,被月光點染得有些迷離,乃至疏遠。而被人遺棄的房屋模型,則在雜草堆里被人踩得支離破碎。我害怕這時的山路上,會有強人剪徑,太過偏僻的地方,總有一些怪力作祟。在稍微遠些的地方,你又兀自著迷於財神廟裡的黑黢黢的景象,或是在寬敞的亭子裡,對著趙元帥擠眉弄眼,上輩子跟你有啥瓜葛似的。
牐犝饈侵星鏌溝拇蠓鶿攏你怎么一點都不上心天上的,倒是一味地關心地上的。原本是來賞月,你又一個勁地覷看朦朧的山影。從山邊滑落下來的巨大的影子,覆蓋了影子下閒談的遊客。我在平整的馬路上,時而仰起臉來,瞅瞅月亮,這時的她,或許比往日裡更加蒼白。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她的嫵媚,再多的脂粉也敷不住她的驚慌。你似乎不介意月亮的蒼白與驚慌,只是順著山路往上走,走過放生池,垂柳在兩岸站得有些歪斜,而樓閣里的人聲,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甚至更遠處的念經聲,也隱約傳來。不知某處的山道上,某人一聲怪叫,又不知在某處,得到了應和,如此反覆,以致你也學著怪叫了兩聲,算是回應了冥冥不可知處所存有的默契。你喜歡夜色,大部分的理由都掩藏在這種回聲里,需要一種陌生的契合,而又在心裡漸漸滋生出熟悉的感覺。
牐牸塹迷詿蠖的一個下雪天,你記掛金華曹宅那邊的大佛寺,據說那會兒正巧趕上開光大典,可惜因為下雪的緣故,錯過了。一旦天放晴了,你又後悔不迭,五十年難得一遇的機緣,豈能被一堆雪水給沖走了?後來,你又對自己說,那么一定要來新昌看看江南第一佛,這樣才能彌補。你的允諾,為此足足等待了兩年,若不是彼此相遇,興許你還要遲上數年,或者一個世紀才能來這裡,更何況是中秋的夜晚,涼風已經吹透了古樟樹,兩旁的圍牆高聳,梵聲輪轉,昏暗的燭光下,一些虔誠的信徒正合什默念,心愿多多,可惜佛主顧不得那么多。我想笑,這些年都牢記了你的廢話,調子總是有點怪,即使是陽光的,也只是秋日裡燒灼不了人的光線,清淡有之,炎熱不足。
牐犛捎諤旌冢山路上的光線不夠,你又過於冒失,一不小心就踩空了台階,一個踉蹌,帶著我一起撞在一棵古樹上,大概是榕樹吧,我嗅不出它的模樣。而你摸摸它,然後說抱歉,那股認真勁,著實讓我笑了幾個晚上。以後看你,就有了彌勒的形象,雖然你沒有他的大肚皮,卻有他的慈顏。人的慈顏,就跟人的瀟湘一樣,並非那么容易成就的。我總覺得日後的你,就有了這等成就,而且你的慈顏與你的瀟湘,並不兩相排斥,真是難得。你見我想得出神,用你那寬厚的手背碰了碰我的臉蛋,問我:“想什麼呢,魂出去了?”
牐牎昂牽想著月亮呢,那么清白無辜!”
牐牎斑恚原來是清白無辜啊……”你說完,比我更加出神了,興許魂已經溜出去,想像月亮是怎么個清白無辜?比如一個沐浴中的女子,平白地被那么多人偷看了,一些人還大肆地品頭論足,這腰身太豐滿了,這臉蛋太沒稜角了……如此這般,你說那月亮是否清白無辜,盡遭小人的污衊。想了這么多的話,倒頭來一句也沒跟你說。只是換作了這么一句:“月亮倒是安靜的,比人要安靜許多。”

※本文作者:七夜木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