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簡介

崔浩

崔浩(381—450.7.5),字伯淵,小名桃簡,清河郡東武城(今山東武城縣)人。南北朝時期北魏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戰略家。

崔浩出身北方高門士族,都以才學稱著於世。七世祖崔林,三國曹魏時官拜司空,封安陽亭侯。曾祖崔悅,為後趙石虎的司徒右長史。祖父崔潛,為後燕黃門侍郎。父親崔宏,號稱冀州神童,北魏初累官至吏部尚書、天部大人,賜爵白馬公。

崔浩是崔宏長子,“少好文學,博覽經史。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關綜,研精義理,時人莫及”(《魏書·崔浩列傳》)。二十歲時為直郎,天興(398—403年)中期,任給事秘書,轉著作郎。魏道武帝拓跋圭見崔浩擅長書法,常使其侍於左右。

拓跋圭到晚年時,病重多疑,精神失常。史書記載“初,帝服寒食散,自太醫令陰羌死後,藥數動發,至此逾甚。而災變屢見,憂懣不安,或數日不食,或不寢達旦。歸咎群下,喜怒乖常,謂百僚左右人不可信,慮如天文之占,或有肘腋之虞。追思既往成敗得失,終日竟夜獨語不止,若旁有鬼物對揚者。朝臣至前,追其舊惡皆見殺害,其餘或以顏色變動,或以喘息不調,或以行步乖節,或以言辭失措,帝皆以為懷惡在心,變見於外,乃手自毆擊,死者皆陳天安殿前。於是朝野人情各懷危懼。有司懈怠,莫相督攝;百工偷劫,盜賊公行,巷裡之間人為希少”(《魏書·太祖紀》)。拓跋圭成了名符其實的孤家寡人。北魏政局,岌岌可危。此時,唯獨崔浩恭敬殷勤,不稍懈怠,有時整日不歸家。崔宏也小心謹慎,既不得罪,又不獻媚取寵,故父子安然,得以免禍。

永興元年(409年),拓跋圭被子拓跋紹殺死,明元帝拓跋嗣初即位,拜崔浩為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為明元帝講授經書。每當去郊外祭祀天地,崔氏父子都乘坐軒軺車,時人羨慕不已。

明元帝好陰陽術數,神瑞元年(414年)時,聽了崔浩講《易經》、《洪範·五行傳》,非常贊詡。命崔浩占卜吉凶,參考天文,解決疑惑問題。崔浩把天道與人事結合起來,加以綜合考察,舉其大要,用來占卜各種災祥變異,多有應驗。從此,崔浩得寵,“恆與軍國大謀,甚為寵密”(《魏書·崔浩列傳》)。

神瑞二年(415年),平城一帶發生嚴重的霜旱災害,秋糧顆粒無收,雲中、代郡很多百姓餓死。九月,太史令王亮、蘇坦對明元帝說:“讖書云:國家當都鄴,大樂五十年”(《北史·崔浩列傳》)。明元帝向群臣諮詢意見,崔浩和特進周澹對明元帝說:“今國家遷都於鄴,可救今年之飢,非長久之策也。東州之人,常謂國家居廣漠之地,民畜無算,號稱牛毛之眾。今留守舊部,分家南徙,恐不滿諸州之地。參居郡縣,處榛林之間,不便水土,疾疫死傷,情見事露,則百姓意沮。四方聞之,有輕侮之意。屈丐、蠕蠕(指柔然)必提挈而來,雲中、平城則有危殆之慮。阻隔恆代千里之險,雖欲救援,赴之甚難。如此則聲實俱損矣。今居北方,假令山東有變,輕騎南出,耀威桑梓之中,誰知多少?百姓見之,望塵震服。此是國家威制諸夏之長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將出,兼有菜果,足接來秋。若得中熟,事則濟矣”(《魏書·崔浩列傳》)。明元帝深以為然,說:“唯此二人,與朕意同。”又派中貴人問崔、周二人:“今既餬口無以至來秋,來秋或復不熟,將如之何?”二人回答說:“可簡窮下之戶,諸州就谷。若來秋無年,願更圖也。但不可遷都”(《魏書·崔浩列傳》)。明元帝納其言,於是挑選部分貧困戶分赴定、相、冀三州就食,由當地開倉賑恤。第二年秋天,收成很好,百姓富足,人心安定,國家度過了難關。明元帝很高興,賜給二人各一妾,御衣一套,絹五十匹、綿五十斤。

泰常元年(416)八月,東晉太尉劉裕北伐後秦,水陸並進。晉軍勢如破竹,後秦連連敗退。泰常二年(417)三月,劉裕率水軍自淮、泗入清河,準備逆黃河西上,為順利進軍關中,劉裕派人假道於魏。明元帝召集群臣商討對策,諸大臣都認為:“函谷關號曰天險。一人荷戈,萬夫不得進。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脫我乘其後,還路甚難。若北上河岸,其行為易。揚言伐姚,意或難測。假其水道,寇不可縱。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明元帝準備從此計。崔浩反對說:“此非上策,司馬休之之徒擾其荊州,劉裕切齒來久。今興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觀其意,必欲入關。勁躁之人,不顧後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則姚無事而我受敵。今蠕蠕內寇,民食又乏,不可發軍。發軍赴南則北寇進擊,若其救北則東州復危。未若假之水道,縱裕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所謂卞莊刺虎,兩得之勢也。使裕勝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不失救鄰之名。縱使裕得關中,縣遠難守, 彼不能守,終為我物。今不勞兵馬,坐觀成敗,關兩虎而收長久之利,上策也。夫為國之計,擇利而為之,豈顧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發吳越之兵與官軍爭奪河北也,居然可知。”有的大臣還說:“裕西入函谷,則進退路窮,腹背受敵,北上岸則姚軍必不出關助我。揚聲西行,意在北進,其勢然也”(《魏書·崔浩列傳》)。明元帝擔心中劉裕之計,最終沒有同意崔浩的建議,以司徒長孫嵩督山東諸軍事,遣振威將軍娥潔、冀州刺史阿薄幹,率步騎兵10萬屯黃河北岸。還以數千騎兵,緣黃河北岸隨劉裕軍西行,不時襲擾,遲滯晉軍西進。

劉裕進軍受阻,遂於四月以車兵弓弩兵及長矛兵等組成“卻月陣”,魏軍以3萬騎進攻,大敗而歸,阿薄幹等被斬,晉軍遂得以沿黃河西上。明元帝聞魏軍慘敗,後悔不迭,恨不能用崔浩之計。

五月,東晉齊郡太守王懿投降北魏,上書獻計:“劉裕在洛,宜發兵絕其歸路,可不戰而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一十八》)。時崔浩正在給明元帝講書傳,明元帝便問崔浩:“劉裕西伐,前軍已至潼關。其事如何?以卿觀之,事得濟不?”崔浩回答說:“昔姚興好養虛名,而無實用。子泓又病,眾叛親離。裕乘其危,兵精將勇,以臣觀之,克之必矣。”明元帝又問:“劉裕武能何如慕容垂?”崔浩答道:“裕勝。”明元帝接著問:“試言其狀。”崔浩說:“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資,生便尊貴,同類歸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劉裕挺出寒微,不階尺土之資,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而夷滅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盧循等,僭晉陵遲,遂執國命。裕若平姚而還,必篡其主,其勢然也。秦地戎夷混並,虎狼之國,裕亦不能守之。風俗不同,人情難變,欲行荊揚之化於三秦之地,譬無翼而欲飛,無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眾守之,必資於寇。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或以勝殘去殺。今以秦之難制,一二年間豈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備境,以待其歸,秦地亦當終為國有,可坐而守也。”明元帝還問:“裕已入關,不能進退,我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崔浩說:“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親御六師。兵眾雖盛,而將無韓白。長孫嵩有治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臣謂待之不晚。”明元帝笑說:“卿量之已審矣。”崔浩又說:“臣嘗私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這一番話曲折表示對明元帝的忠心,可謂用心良苦。明元帝則問崔浩:“卿謂先帝如何?”崔浩答道:“小人管窺縣象,何能見玄穹之廣大。雖然,太祖用漠北醇樸之人,南入中地,變風易俗,化洽四海,自與羲農齊列,臣豈能仰名?”明元帝問:“屈丐如何?”崔浩答道:“屈丐家國夷滅,一身孤寄,為姚氏封殖。不思樹黨強鄰,報仇雪恥,乃結忿於蠕蠕,背德於姚興,撅豎小人,無大經略,正可殘暴,終為人所滅耳。”明元帝非常高興,與崔浩談到深夜,賜給崔浩御用縹醪酒十觚,水精戎鹽一兩,並說:“朕味卿言,若此鹽酒,故與卿同其旨也”(《魏書·崔浩列傳》)。

泰常三年(418年)十二月,彗星出天漢,入太微,經北斗,絡紫微,犯天棓,經過八十多天,至漢而滅。按照古人的說法,彗星主禍殃,一旦出現,天災人禍就會降臨人間。明元帝見到彗星出現,害怕大難臨頭,急忙召集儒生、方士詢問:“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災咎之應,將在何國?朕甚畏之,盡情以言,勿有所隱。”眾人一齊推舉崔浩解答。崔浩說:“古人有言,夫災異之生,由人而起。人無釁焉,妖不自作。故人失於下,則變見於上,天事恆象,百代不易。《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無異望。唯僭晉卑削,主弱臣強,累世陵遲,故桓玄逼奪,劉裕秉權。彗孛者,惡氣之所生,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魏書·崔浩列傳》)。明元帝深以為然。

泰常五年(420年)六月,劉裕果然代晉稱帝,國號宋。時明元帝正在東南潟鹵池(五原鹽池)射鳥,得到報告,特意派驛使把崔浩召來,對他說:“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驗矣,朕於今日始信天道”(《魏書·崔浩列傳》)。是年,崔浩父親崔宏去世,崔浩襲爵白馬公。

明元帝亦嗜服寒食散,罹疾經年,災異屢見,頗以自憂。泰常七年(422年)五月,明元帝暗中派人問崔浩:“《春秋》:星孛北斗,七國之君皆將有咎。今茲日蝕於胃昂,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彌年,療治無損,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將如之何?其為我設圖後之計。”崔浩說:“陛下春秋富盛,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且天道懸遠,或消或應。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願陛下遣諸憂虞,恬神保和,納御嘉福,無以暗昧之說,致損聖思。必不得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聖心者以充賓友,入總萬機,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遊無為,頤神養壽,進御醫藥。萬歲之後,國有成主,民有所歸,則奸宄息望,旁無覬覦。此乃萬世之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燾,年漸一周,明睿溫和,眾情所系,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大經。若須並待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鮮不由此”(《魏書·崔浩列傳》)。

於是,明元帝當即立皇長子、太平王拓跋燾為太子,同時任命南平公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輔;崔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弼,共同輔佐太子。拓跋燾執政後,明元帝避居西宮,常暗中觀察拓跋燾,聽其決斷,明元帝見拓跋燾多謀善斷,非常高興,對侍臣:“長孫嵩宿德舊臣,歷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邇;安同曉解俗情,明練於事;穆觀達於政要,識吾旨趣;崔浩博聞強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在公專謹。以此六人輔相,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柔服,可得志於天下矣”(《魏書·崔浩列傳》)。

九月,南朝宋武帝劉裕死訊傳來,明元帝準備進攻洛陽、虎牢、滑台等城。崔浩反對說:“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春秋》:晉士丐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今國家亦未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弔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災,布義風於天下,令德之事也。若此,則化被荊揚,南金象齒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黨與未離,兵臨其境,必相率拒戰,功不可必,不如緩之,待其惡稔。如其強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揚威,可不勞士卒,而收淮北之地。”但明元帝銳意南伐,責備崔浩說:“劉裕因姚興死而滅其國,裕死我伐之,何為不可?”崔浩說:“興死,二子交爭,裕乃伐之”(《魏書·崔浩列傳》)。明元帝大怒,不納其言。命司空、晉兵大將軍奚斤督宋兵將軍周幾、吳兵將軍公孫表率兵攻宋。

十月,魏軍將行,議論南伐策略“先攻城也?先略地也?”奚斤說:“請先攻城。”崔浩認為不妥,反對道:“南人長於守城,苻氏攻襄陽,經年不拔。今以大國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時克,挫損軍勢,敵得徐嚴而來。我怠彼銳,危道也。不如分軍略地,至淮為限,列置守宰,收斂租谷。滑台,虎牢反在軍北,絕望南救,必沿河東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魏書·崔浩列傳》)。這時,公孫表也主張攻城,明元帝遂不納崔浩之言。

明元帝命奚斤等率步騎2萬渡黃河,設營於滑台(今河南滑縣東)東。奚斤等攻滑台未克,奏請增兵。明元帝怒而責之,隨後自領兵5萬餘人南下支援。拜浩相州刺史,加左光祿大夫,隨軍為謀主。十一月,奚斤等懼明元帝見罪,急攻滑台,這才攻克。

至泰常八年(423年)閏四月,北魏憑藉強大的軍力,沿黃河一線全面開戰,重點進攻,最後集中兵力圍攻虎牢,雖最終奪取了河南一批軍事重鎮。但由於宋軍善於守城,頑強抵抗,使魏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當時“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盡關於浩”(《魏書·崔浩列傳》),崔浩“能為雜說,但不長屬文,而留心於制度、科律及經術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嘗之禮,豐儉之節,義理可觀”(《魏書·崔浩列傳》)。但崔浩不喜歡《老子》、《莊子》,每次讀上幾十行,就把它們丟在一邊,說:“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書,以亂先王之教。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於王庭也”(《魏書·崔浩列傳》)。

崔浩尤其不信佛,曾說:“何為事此胡神”(《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一十九》)!其妻郭氏敬好佛經,時時誦讀,崔浩大怒,一把奪過來放火燒掉,將紙灰拋灑到廁所中。堂弟崔模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對佛頂禮膜拜,即使在糞土之中,見佛必拜,崔浩大笑,奚落說:“在這么骯髒地方叩頭跪拜這個胡神!”

崔浩和明元帝回軍時,隨明元帝至西河、太原,在高陵上休息。時“下臨河流、傍覽川域”(《魏書·崔浩列傳》),崔浩慨然有感,遂與同僚論五等郡縣之是非,評秦始皇、漢武帝之過失。崔浩好古識治,眾人皆服其言。

時嵩山道士寇謙之每次和崔浩相談,聞其論古治亂之跡,常通宵達旦,竦意斂容,無有懈倦。既而嘆美說:“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繇也。但世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於是對崔浩說:“吾行道隱居,不營世務,忽受神中之訣,當兼修儒教,輔助泰平真君,繼千載之絕統。而學不稽古,臨事暗昧。卿為吾撰列王者治典,並論其大要”(《魏書·崔浩列傳》)。崔浩遂著書二十餘篇,上起太初,下至秦漢變弊之跡。

十一月,明元帝去世,太子拓跋燾即位,史稱魏太武帝。左右忌憚崔浩正直,一齊詆毀排斥崔浩。太武帝雖知崔浩有才能,但出於輿論壓力,只得讓崔浩離開朝廷,以公歸第。但太武帝每有疑議,仍要召他進宮求教。崔浩皮膚細膩白皙,如美婦人,而性機敏通達,長於計謀,常自比張良,自謂稽考古事還略勝一籌。

崔浩離職以後,以修服食養性之術為事。這時,寇謙之來到平城,向太武帝進獻《籙圖真經》等道書。當時,朝野人士大多不信,唯獨崔浩拜寇謙之為師,向他學習道術,而且上書朝廷讚揚其事:“臣聞聖王受命,必有天應。《河圖》、《洛書》皆寄言於蟲獸之文,未若今日人神接對,手笑粲然,辭旨深妙,自古無比。豈可以世俗常慮而忽上靈之命!臣竊懼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一十九》)。太武帝看後,十分高興,隨即派人帶著玉帛、牲牢去嵩岳祭祀,崇奉天師,顯揚新法,宣布於天下,又在平城東南修建起高五層的天師道壇。給道士一百二十人,每月設廚會數千人。

早在道武帝時,尚書郎鄧淵奉命撰著本朝史,名《國記》,寫了十餘卷,尚未完成。太武帝命崔浩及其弟崔覽、鄧淵子鄧穎、高讜、晃繼、范亨、黃輔等人續寫。神麚二年(429年),終於編定《國書》三十卷。

時南方為宋朝所占,北方除大夏、北涼、西秦、北燕和柔然外,皆為北魏所占。太武帝拓跋燾雄才大略,通曉兵法,即位後,便致力於統一北方,在歷次戰爭中,常親自率軍出征,臨陣勇猛,多獲勝利。而崔浩作為謀主,參與了許多重大決策,為北魏最終統一北方起了重要作用。

始光三年(426年),崔浩重新入朝,進爵東郡公,拜太常卿。六月,太武帝詔問諸臣:“今當用兵,赫連、蠕蠕,二國何先?”長孫嵩、長孫翰、奚斤都說:“赫連土著,未能為患。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獲;不及則獵於陰山,取其禽獸皮角以充軍實。”崔浩認為:“蠕蠕鳥集獸逃,舉大眾追之則不能及,輕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敵。赫連氏土地不過千里,政刑殘虐,人神所棄,宜先伐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而尚書劉潔、武京候安原則請求先伐北燕。

九月,太武帝得悉夏主赫連勃勃卒,諸子正互相殘殺,欲伐夏國。長孫嵩等不同意,說:“彼若城守,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乘虛入寇,此危道也”(《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唯有崔浩贊成。他以天道比附人事,說:“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越鉤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並集,不可不進”(《北史·崔浩列傳》)。長孫嵩堅持己見,太武帝大怒,時長孫嵩為官貪污,太武帝遂命武士頓辱長孫嵩。

是月,太武帝命司空奚斤率兵4.5萬襲夏蒲阪(今山西永濟西南),宋兵將軍周幾率萬人襲陝城(今河南陝縣),以河東太守薛謹為嚮導。十月,太武帝自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出發。於十一月進至君子津(今內蒙古準格爾旗東北),適逢嚴寒,黃河冰封,遂率輕騎2萬渡河襲擊夏都統萬城(今陝西靖邊東北白城子)。統萬城建於東晉義熙九年(413年),城垣全以夯築,高約8丈,基厚30步,上寬10步,異常堅固。夏主赫連昌正與群臣歡宴,聞魏軍來攻,倉皇率兵出戰,敗退入城。門未及閉,魏將豆代田率部乘機殺入西宮,焚其西門而還。魏軍於城北大肆搶掠,俘殺數萬人,得牛馬10餘萬。因統萬城堅難下,遂徙其民萬餘家而還。夏弘農太守曹達得知周幾率軍將至,不戰而走。魏軍長驅直入,蒲阪、長安的守將皆棄城出逃。十二月,奚斤入長安。秦、雍一帶的氐、羌皆降於北魏。北涼主沮渠蒙遜及氐王楊玄懼魏兵勢,先後遣使請附於魏。

始光四年(427年)正月,太武帝自統萬城返回平城,聞夏主赫連昌遣平原公赫連定率眾2萬往攻長安(今西安西北),即下令伐木於陰山(今屬內蒙古),大造攻具,準備再次伐夏。三月,太武帝命高涼王拓跋禮鎮守長安,又遣執金吾桓貸於君子津(今內蒙古準格爾旗東北)造橋。四月,司空奚斤與赫連定相持於長安,太武帝欲乘虛襲擊統萬,命司徒長孫翰等率3萬騎為前驅,常山王拓跋素等率步兵3萬作後繼,南陽王伏真等率步兵3萬運送攻具,另以將軍賀多羅率精騎3000居前作候騎,充任前哨。

五月,太武帝留下龍驤將軍陸俟督諸軍以防柔然,自率軍從平城出發,經君子津過黃河,至拔鄰山(今內蒙古準格爾旗境)築城,留下輜重,以輕騎3萬倍道先行。太武帝認為,夏見我僅有輕騎,意必懈怠,我軍示弱誘之出戰,再以死力與之決戰,定可勝。

六月,太武帝至統萬,分兵埋伏於深谷,以少數部眾進抵城下誘戰。夏主欲待赫連定率兵來援,然後內外夾擊,故下令閉城堅守。太武帝帝擔心夏軍不出戰,乃退軍以示弱,另遣5000騎西掠居民。適值魏有軍士因犯罪而亡奔於夏,言及魏軍糧盡,後繼的步兵未至,夏主遂率步騎3萬出擊。太武帝帝急忙收眾偽遁,引而疲之。

夏軍分成兩路追擊。時遇風雨,飛沙蔽天,魏軍逆風,不利作戰。宦官趙倪說:“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崔浩喝叱道:“是何言歟!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絕,宜分軍隱山,掩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北史·崔浩列傳》)?太武帝依計而行,分騎兵為左右兩隊,暗出夏軍之後,順風擊之,大敗夏軍。夏主赫連昌不及入城,逃奔上邽(今甘肅天水)。魏軍入統萬城,俘夏王、公、卿、將、校及后妃、宮人等以萬數;又獲馬30餘萬匹、牛羊數千萬頭,府庫珍寶、器物不計其數。此時,與魏軍相持於長安的赫連定得報統萬城已被攻破,也不敢戀戰,急忙逃奔上邽。太武帝率軍東還,以拓跋素為征南大將軍,與桓貸、莫雲留守統萬。

太武帝為擺脫北面柔然與南朝宋腹背受敵的威脅,在大敗赫連昌、克夏都城統萬(今陝西靖邊東北白城子)後,決意集中力量打擊柔然。神麚二年(429年)四月,魏主召集群臣商議進攻柔然,保太后及公卿大臣擔心宋軍乘機北進,竭力勸阻,只有崔浩支持。尚書令劉浩等人共同推舉太史令張淵、徐辯出面勸阻,二人說:“今年己巳,三陰之歲,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克,不利於上。”群臣齊聲附和,並說:“淵少時嘗諫苻不可南征,堅不從而敗。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何可舉動”(《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心中不快,命崔浩與張淵等人辯論。

崔浩難張淵說:“陽者,德也;陰者,刑也。故日蝕修德,月蝕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則陳諸原野,小則肆之市朝。戰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陰用兵,蓋得其類,修刑之義也。歲星襲月,年饑民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淵等俗生,志意淺近,牽於小數,不達大體,難與遠圖。臣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眾也。夫聖明御時,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語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願陛下勿疑也”(《魏書·崔浩列傳》)。

張淵等人羞愧難言,辯解說:“蠕蠕,荒外無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勞士馬也?”崔浩說:“淵言天時,是其所職,若論形勢,非彼所知。斯乃漢世舊說常談,施之於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舊是國家北邊叛隸,今誅其元惡,收其善民,令復舊役,非無用也。漠北高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又高車號為名騎,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國兵則不然。何者?彼能遠走,我亦能遠逐,與之進退,非難制也。且蠕蠕往數入國,民吏震驚。今夏不乘虛掩進,破滅其國,至秋復來,不得安臥。自太宗之世,迄於今日,無歲不警,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淵、辯通解數術,明決成敗。臣請試之,問其西國未滅之前有何亡征。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實不知,是其無術”(《魏書·崔浩列傳》)。時赫連昌在座,張淵等人自以無先言,慚不能對。太武帝非常高興,對大臣們說:“吾意決矣。亡國之臣,不可與謀,信矣哉”(《魏書·崔浩列傳》)。

罷朝後,有人埋怨崔浩:“今吳賊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師千里,其誰不知?若蠕蠕遠遁,前無所獲,後有南賊之患,危之道也。”崔浩說:“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則無以御南賊。自國家並西國以來,南人恐懼,揚聲動眾以衛淮北。彼北我南,彼勞我息,其勢然矣。比破蠕蠕,往還之間,故不見其至也。何以言之?劉裕得關中,留其愛子,精兵數萬,良將勁卒,猶不能固守,舉軍盡沒。號哭之聲,至今未已。如何正當國家休明之世,士馬強盛之時,而欲以駒犢齒虎口也?設令國家與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來。若或有眾,備邊之軍耳。夫見瓶水之凍,知天下之寒;嘗肉一臠,識鑊中之味。物有其類,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絕遠,謂國家力不能至,自寬來久,故夏則散眾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寇抄。今出其慮表,攻其不備。大軍卒至,必驚駭星分,望塵奔走。牡馬護群,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水草,未過數日則聚而困敝,可一舉而滅。暫勞永逸,長久之利,時不可失也。唯患上無此意,今聖慮已決,發曠世之謀,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魏書·崔浩列傳》)!

寇謙之也問崔浩:“蠕蠕果可克乎?”崔浩說:“必克。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不全舉耳”(《魏書·崔浩列傳》)。

同月,太武帝命太尉長孫嵩、衛尉樓伏連留守京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東北),司徒長孫翰領兵由西道向大娥山,自率軍由東道趨黑山(今內蒙古巴林右旗北罕山),會攻柔然可汗庭(今蒙古國哈爾和林西北)。

五月,太武帝領軍進至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捨棄輜重,率輕騎和備用馬匹奔襲,至栗水(今蒙古國翁金河)。柔然紇升蓋可汗無防備,民畜遍野,聞魏軍襲來,驚懼奔散。紇升蓋可汗燒毀廬舍,絕跡西遁。其弟匹黎先管轄東部,聞魏軍至,率部眾欲救其兄,途中遭長孫翰等攔擊,大敗,首領數百人被殺。

六月,太武帝領軍沿栗水西進,至園水(今蒙古國圖音河),分兵搜討,東西5000里,南北3000里,俘斬甚眾。原屬柔然的高車諸部趁機倒戈,抄掠柔然,歸附北魏。柔然各部前後降魏者30餘萬落,魏軍繳獲戰馬百餘萬匹及大批車輛、兵器、畜產等物資。魏主沿弱水(今蒙古國南境)西行至涿邪山(今阿爾泰山脈東南部)。諸將果然疑慮深入有伏兵,太武帝停止追擊,寇謙之以崔浩之言告訴太武帝,但太武帝未納。

七月,太武帝引兵東還,至黑山,以所獲班賜將士。既而,有降者說:“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為,乃焚燒穹廬,科車自載,將數百人入山南走。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無人領統。相去百八十里,追軍不至,乃徐徐西遁,唯此得免。”後又聞涼州賈胡之言:“若復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深悔之。

八月,太武帝至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聞高車國東部屯居在已尼陂(今貝加爾湖東南),即遣左僕射安原等率領萬騎馳擊之,降高車諸部數十萬落,獲馬牛羊百餘萬。

十月,太武帝還平城,宋朝果然沒有出兵,皆如崔浩所料。太武帝遷徙柔然、高車降附之民至漠南,東至濡源(今河北豐寧西北),西達陰山(今內蒙古陰山山脈),使之耕牧而收其貢賦。命平陽王長孫翰,尚書令劉、左僕射安原及侍中古弼共同鎮撫。

此戰,北魏軍抓住柔然夏則散眾放畜之機,長途奔襲,掩其不備,大破柔然,威脅高車,為穩定北方創造了有利條件。從此,柔然很少主動攻魏。太武帝加崔浩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以賞其謀畫之功。

崔浩明識天文,好觀星變。常置金銀銅鋌於酢器(酢(經傳多借為酬醋字,酢器指盛著醋的容器)中,夜有所見即以鋌畫紙作是記錄。太武帝每次到崔浩府第,問以異事。崔浩有時因倉卒,不及束帶。有時還品嘗他家一些飯菜,太武帝“為舉匕箸,或立嘗而鏇”(《魏書·崔浩列傳》),對崔浩寵愛如此。太武帝還領他出入內寢。

太武帝曾從容地對崔浩說:“卿才智淵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其思盡規諫,匡予弼予,勿有隱懷。朕雖當時遷怒,若或不用,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魏書·崔浩列傳》)。還特意命歌工譜寫歌詞,頌揚有功大臣,歌詞寫道:“智如崔浩,廉如道生。”長孫道生官拜司空,封上黨王,為官清廉,所以也得到讚頌。

時太武帝召見新歸降的高車首領時,指著崔浩對他們說:“汝曹視此人,尪纖懦弱,手不能彎弓持矛,其胸中所懷,乃逾於甲兵。朕始時雖有征討之意,而慮不自決,前後克捷,皆此人導吾至此也。”又令諸尚書說:“凡軍國大計,卿等所不能決,皆先咨浩,然後施行”(《魏書·崔浩列傳》)。

在宋朝,宋文帝劉義隆繼位後,即謀劃收復北魏於泰常七年(422年)奪去的河南諸軍事重鎮。遂於神麚三年(430年)三月,乘北魏剛與北方柔然交戰、黃河以南屯兵減少之機,以右將軍到彥之領兵5萬,統率安北將軍王仲德、兗州刺史竺靈秀的舟師入黃河;又使驍騎將軍段宏率精騎8000直指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豫州刺史劉德武率兵1萬繼進;後將軍長沙王劉義欣率兵3萬監征討諸軍事。在此之前,先命殿中將軍田奇出使北魏,告知太武帝:此次攻魏只為收復黃河以南失地,不關河北。

太武帝大怒。不久,北魏南邊諸將上表告急:“宋人大嚴,將入寇。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深入”(《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還請求殺戮在南境上的河北流民,以絕宋軍嚮導。

太武帝詔群臣商討對策,眾人都表示同意。崔浩反對說:“此不可從也。往年國家大破蠕蠕,馬力有餘,南賊震懼,常恐輕兵奄至,臥不安席,故先聲動眾,以備不虞,非敢先發。又南土下濕,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師之時。且彼先嚴有備,必堅城固守。屯軍攻之,則糧食不給;分兵肆討,則無以應敵。未見其利。就使能來,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萬全之計,勝必可克。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討,西滅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馬畜成群。南鎮諸將聞而生羨,亦欲南抄,以取資財。是以披毛求瑕,妄張賊勢,冀得肆心。既不獲聽,故數稱賊動,以恐朝廷。背公存私,為國生事,非忠臣也”(《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納其言。

不久,南邊諸將又上表告急:“南寇已至,所部兵少,乞簡幽州以南勁兵助己戍守,乃就漳水造船嚴備以拒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一》)。群臣欲遣騎兵5000,並以漢人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為將,以招降宋軍。崔浩反認為不妥,說:“非上策也。彼聞幽州已南精兵悉發,大造舟船,輕騎在後,欲存立司馬,誅除劉族,必舉國駭擾,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銳,來備北境。後審知官軍有聲無實,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徑來至河,肆其侵暴,則我守將無以御之。若彼有見機之人,善設權譎,乘間深入,虞我國虛,生變不難,非制敵之良計。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賊,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不可不思,後悔無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還。可待使至,審而後發,猶末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將奪其國,彼安得端坐視之。故楚之往則彼來,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瑣才,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就大功。為國生事,使兵連禍結,必此之群矣。臣嘗聞魯軌說姚興求入荊州,至則散敗,乃免蠻賊掠買辦奴,使禍及姚泓,已然之效。”崔浩還說天時不利於宋軍:“今茲害氣在揚州,不宜先舉兵,一也;午歲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蝕滅光,晝昏星見,飛鳥墜落,宿值鬥牛,憂在危亡,三也;熒惑伏匿於翼軫,戒亂及喪,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而萬全,國安而身盛。今義隆新國,是人事未周也;災變屢見,是天時不協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盡也。三事無一成,自守猶或不安,何得先發而攻人哉?彼必聽我虛聲而嚴,我亦承彼嚴而動,兩推其咎,皆自以為應敵。兵法當分災迎受害氣,未可舉動也”(《魏書·崔浩列傳》)。

但群臣一齊鼓動太武帝出兵,儘管崔浩堅持己見,但太武帝難違眾議,命冀、定、相3州造船3000艘分布河津,並將幽州以南戍兵集中於黃河一帶進行防禦。六月,太武帝使平南大將軍大毗屯河上,安南大將軍司馬楚之屯潁川(今河南漯河市東北)以防宋軍。

宋到彥之率軍自淮水入泗水,因水淺,日行僅10里,自四月至七月,始抵?昌(今山東東平西北),隨後溯黃河西上。太武帝在河南諸鎮兵少,難以抵禦宋軍,遂命主動撤離,北渡黃河。又以陽平公杜超為都督冀、定、相三州諸軍事,鎮守鄴城(今河南臨漳西南),節度諸軍。宋軍未經交戰,即占領滑台(今河南滑縣東)、虎牢(今河南滎陽西北)、洛陽、金墉(今洛陽東北)等城。到彥之各留兵鎮守,並將諸軍推至黃河南岸,西至潼關(今陝西潼關東北),兵力分散。八月,太武帝派遣冠軍將軍安頡督護諸軍擊到彥之。彥之部將姚聳夫渡河攻冶阪(今河南孟縣西黃河北岸),被安頡部擊敗,死者甚眾。不久,太武帝又遣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會同拓跋大毗屯兵黃河北岸以御到彥之。

正當宋魏交兵之際,夏主赫連定欲收復統萬城(今陝西靖邊東北白城子),遂乘劉宋伐魏之機,於九月遣其弟赫連謂以代攻北魏鄜城(今陝西洛川東南),為魏平西將軍隗歸等所擊敗,死萬餘人,赫連謂以代逃去。赫連定留其弟赫連社乾、廣陽公度洛孤守平涼,自率數萬人在鄜城東截擊隗歸,並遣使約宋合兵伐魏。

太武帝聞訊,欲先討赫連定,但群臣反對說:“義隆猶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義隆乘虛,則失東州矣。”太武帝猶豫不決,便問計於崔浩,崔浩說:“義隆與赫連定同惡相招,連結馮跋,牽引蠕蠕,規肆逆心,虛相唱和。義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觀之,有似連雞,不俱得飛,無能為害也。臣始謂義隆軍來當屯住河中,兩道北上,東道向冀州,西道沖鄴。如此,則陛下當自致討,不得徐行。今則不然,東西列兵,徑二千里,一處不過數千,形分勢弱。以此觀之,儜兒情見,止望固河自守,免死為幸,無北渡意也。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捲而前,則威震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策獨發,非愚近所及,願陛下西行勿疑”(《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遂納其言。

十一月,太武帝領兵圍平涼,赫連定大敗,負傷單騎逃走。收集餘部及民眾5萬,西保上邽。北魏俘夏公侯以下百餘人,乘勝攻克安定。平涼平定後,太武帝宴請群臣,拉著崔浩的手對北涼主沮渠蒙遜的使臣說:“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當今無比。朕行止必問,成敗決焉,若合符契,初無失矣”(《魏書·崔浩列傳》)。

十二月,赫連社乾、度洛孤出降,魏克平涼。夏長安、臨晉、武功等城守將皆棄城而走,關中地區為魏所占。

神麚三年(431年)二月,冠軍將軍安頡從南部前線歸來報告說:“義隆敕其諸將,若北國兵動,先其未至,徑前入河,若其不動,住彭城勿進”(《魏書·崔浩列傳》)。戰事的進展與崔浩所預料的完全一樣,太武帝對群臣說:“卿輩前謂我用浩計為謬,驚怖固諫。常勝之家,始皆自謂逾人遠矣,至於歸終,乃不能及”(《魏書·崔浩列傳》)。於九月升崔浩為司徒。

太延五年(439年)三月,北涼主沮渠牧犍嫂李氏和牧犍姐對遠嫁沮渠牧犍的魏公主下毒。太武帝聞後,派人將公主治好,並令沮渠牧犍交出李氏,沮渠牧犍置之不理。太武帝遣使至北涼,得悉北涼主沮渠牧犍喜於傳播柔然可汗妄言:去歲魏帝伐我大敗,不能復振。太武帝又派尚書賀多羅出使涼州,觀察虛實,賀多羅返回平城後,說牧犍外修臣禮,內實悖逆。

太武帝知其稱藩懷有二心,便決定伐涼,並問計於崔浩,崔浩說:“牧犍噁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往年北伐,雖不克獲,實無所損。於時行者內外軍馬三十萬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歲常羸死,恆不滅萬,乃不少於此。而遠方承虛,便謂大損,不能復振。今出其意,不圖大軍卒至,心驚駭騷擾,不知所出,擒之必矣。且牧犍劣弱,諸弟驕恣爭權從橫,民心離解。加比年以來,天災地變,都在秦涼,成滅之國也。”太武帝說:“善,吾意亦以為然。”又命群臣商討,弘農王奚斤等三十餘人反對出兵,說:“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職貢,朝廷接以蕃禮。又王姬厘降,罪未甚彰,謂宜羈縻而已。今士馬勞止,宜可小息。又其地鹵斥,略無水草,大軍既到,不得久停。彼聞軍來,必完聚城守,攻則難拔,野無所掠。”尚書古弼、李順等人也說:“自溫圉河以西,至於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一丈余,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不通流,則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內,赤地無草,又不任久停軍馬,斤等議是也。”太武帝將崔浩之言告之群臣,群臣無言,只是說:“彼無水草”崔浩反駁說:“《漢書·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何以畜牧?又漢人為居,終不於水草之地築城郭,立郡縣也。又雪之消液,絕不斂塵,何得通渠引曹,溉灌數百萬頃乎?此言大抵誣於人矣。”李順等又辯解說:“耳聞不如目見,吾曹目見,何可共辨!”李順在出使涼州時,涼王沮渠蒙遜時有傲慢之語,唯恐李順報告朝廷,所以多次以金寶賄賂他,他便就隱瞞了實情。崔浩聽說後,向太武帝告發,時太武帝正寵待李順,並不相信。此時,崔浩說:“汝曹受人金錢,欲為之辭,謂我目不見便可欺也”(《魏書·崔浩列傳》)!隱蔽在後面的太武帝聽到這裡,轉身出來,聲色俱厲地斥責奚斤等人,群臣這才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唯唯諾諾。

六月,太武帝率兵從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出發,使侍中、宜都王穆壽輔助太子拓跋晃監國,又令大將軍、長樂王嵇敬,輔國太將軍、建寧王拓跋崇領兵2萬屯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地區),以防柔然。同時命公卿草書遣責北涼主沮渠牧犍,列數其12項罪狀,勸其親率群臣遠迎魏軍,才是上策。隨後自雲中渡過黃河,於七月至上郡屬國城(漢置屬國於上郡以安置降胡,稱屬國城),留下輜重,兩道並進。

八月,拓跋健獲得河西(即河西走廊與、泊水流域一帶)畜產20餘萬。北涼主未肯出迎,一面遣使求救於柔然,一面派其弟征南大將軍董來領兵萬餘出戰於姑臧城南,北涼兵望風奔潰。太武帝分兵圍攻,由於源賀引兵招慰城附近諸部下3萬餘落,故太武帝得以專攻姑臧。太武帝見姑臧水草豐盛,由此恨李順,對崔浩說:“卿之昔言,今果驗矣。”崔浩說:“臣之言不敢不實,類皆如此”(《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三》)。

九月,北涼主沮渠牧犍之侄沮渠萬年率部降於魏。姑臧城潰,沮渠牧犍率文武5000人出降。北涼歷39年而亡。繼之,魏軍又攻克張掖、樂都、酒泉等地,皆留將鎮守。至此,北魏統一了中國北方,西晉末年以來歷時135年的十六國時期結束(前秦統一北方的時間很短,故未算在內),中國歷史正式進入了南北朝時期。

時魏尚書令劉潔久典機要,恃寵自專,太武帝心中厭惡。太平真君五年(444年)二月,太武帝準備攻打柔然,劉潔說:“蠕蠕遷徙無常,前者出師,勞而無功;不如廣農積穀以待其來”(《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太武帝問計於崔浩,崔浩堅決支持太武帝出兵,說:“往擊蠕蠕,師不多日,潔等各欲回還。後獲其生口,雲軍還之時,去賊三十里。是潔等之計過矣。夫北土多積雪,至冬時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時,潛軍而出,必與之遇,則可擒獲”(《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從其言,分兵四路進攻柔然。劉潔恨太武帝不用其言,想讓魏軍失敗。時太武帝與諸將期會鹿渾谷,劉潔便使諸將誤期未至。太武帝欲單獨攻擊,劉潔又進行阻止,讓太武帝等待諸將。太武帝在鹿渾谷等候六天,諸將仍不至,柔然卻已遠逃,追之不及。回軍時,經大漠,魏軍糧盡,士卒多死。劉潔又暗中派人驚擾魏軍,勸太武帝輕軍而還,但太武帝未從。劉潔又以軍出無功,請太武帝治崔浩之罪,太武帝說:“諸將失期,遇賊不擊,浩何罪也”(《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崔浩將劉潔之事告訴太武帝,太武帝將其關押起來。在劉潔隨太武帝出征時,便對親黨說:“若車駕不返,吾當立樂平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太武帝知道後,將劉潔夷滅三族。劉潔得勢時,好作威福,諸將破敵,所得財物皆分與劉潔。劉潔死後,抄其家產,財資巨萬。太武帝每言及此事,無不咬牙切齒。

太平真君六年(445年)九月,關中一帶爆發了以盧水胡(匈奴的一支)人蓋吳為首的各族人民大起義,以反抗拓跋貴族的殘酷壓迫和軍事征服。

太平真君七年(446年)正月,太武帝至東雍州(治今山西臨汾),攻打薛永宗城壘。太武帝問崔浩:“今日可擊不?”崔浩說:“永宗未知陛下自來,人心安閒,北風迅疾,宜急擊之,須臾必碎。若待明日,恐其見官軍盛大,必夜遁走”(《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納其言,率軍進攻,第二天圍其壘,大敗薛永宗,薛永宗與家人皆赴汾水死而。

翌日,太武帝從汾陰渡河,至洛水橋。聞蓋吳在長安以北,太武帝認為渭北之地無穀草,欲渡渭南,循渭水西進,便問崔浩:“蓋吳在長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穀草不備。欲渡渭南西行,何如?”崔浩說:“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賊魁所在。擊蛇之法,當須破頭,頭破則尾豈能復動?宜乘勢先擊吳。今軍往,一日便到。平吳之後,回向長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內,未便損傷。愚謂宜從北道。若從南道,則蓋吳徐入北山,卒未可平”(《魏書·崔浩列傳》)。太武帝未從,沿渭水南岸西進,抵達戲水(今陝西臨潼東北)。蓋吳得訊,果然散入北地山,軍無所克,太武帝大為後悔。後以崔浩輔東宮之勤,賜繒絮布帛各千段。

二月,太武帝至長安,發現一佛寺中藏有許多兵器,怒不可遏,便懷疑僧侶與蓋吳通謀作亂,下令將佛寺中的僧侶全部殺死。在清寺院財產時,又發現許多釀酒器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暫存的大量財物;同時,還搜出僧侶藏匿婦女以恣淫樂的地下窟室。信道抑佛的崔浩趁機勸太武帝殺盡天下僧侶,焚毀全部佛經、佛像。太武帝聽信崔浩的話,下令在全國滅佛。太子拓跋晃崇信佛教,預先走漏訊息,使許多僧侶得以逃脫,大批佛經、佛像得以保留。

三月,宋人顏白鹿私入魏境,為魏所俘,將殺之。顏白鹿詐稱宋青州刺史杜驥使其來歸降魏。魏太武帝拓跋燾信以為真,命崔浩給杜驥寫信,並且令永昌王拓跋仁、高涼王拓跋那率兵往迎,攻宋冀州刺史申恬於歷城(今濟南)。杜驥遣其司馬夏侯祖歡等率兵救歷城。魏軍遂攻兗(今屬山東)、青(今山東益都)、冀(今河北冀縣)三州,殺掠甚眾,至清水(故道起今山東梁山,東北經東阿、歷城等地,以至於海)以東而還。

崔浩雖才華出眾,見識過人,在道武、明元、太武三朝都屢立功勳,為北魏政權的鞏固和發展立下大功。但在殘忍暴戾的北魏皇帝面前,崔浩也不得不處處小心。他工於書法,經常為別人書見《急就章》,書寫時故意把文中的“馮漢強”的“漢”字改換成拓跋國號的“代”字,以示不敢犯國,其謹也如此。所以明元、太武帝對其越來越寵信。

但是,當時鮮卑貴族的勢力還非常強大,他們不能容忍漢人大族來分享權力,同自己平起平坐。對於皇帝寵信的漢人,他們偏偏要加以排擠打擊。崔浩是當時最受皇帝寵信和地位最高的漢人,自然成了鮮卑貴族排擠打擊的主要目標。而崔浩對鮮卑貴族也不客氣,在討論軍國大計時,與他們分庭抗禮,有時說話還很尖刻。崔浩還不顧漢族地主與鮮卑貴族之間的矛盾,企圖按照漢族的世家大族的傳統思想,整理、分別和規定氏族的高下。在神麚三年(431年)九月時,崔浩便“欲大整流品,明辨姓族”,表弟盧玄勸阻他說:“夫創製立事,各有其時;樂為此者,詎有幾人!宜加三思”(《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四》)。但崔浩不從,從而得罪了眾多的鮮卑貴族。

崔浩之弟崔恬嫁女兒給王慧龍,王氏是太原大族,世代遺傳齇鼻,在江東被稱為“齇王”。崔浩見王慧龍時,一看到他的齇鼻,就說:“的確是王家男兒,真是貴種!”又多次對朝中的鮮卑諸公稱讚他長得俊美。司徒長孫嵩聽了大不高興,就向太武帝告狀,說王慧龍是從南方歸降的,崔浩嘆服南人,是“有訕鄙國化之意”(《魏書·王慧龍列傳》)。太武帝大怒,把崔浩傳來訓斥,崔浩脫帽叩頭,自責了一番才得到寬恕。

太子拓跋晃監國時,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寵任,專制朝權。一次曾推薦冀、定、相、幽、並五州人士數十人,皆起家為郡守。太子對崔浩說:“先征之人,亦州郡之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宜先補郡縣,以新征者代為郎吏。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崔浩固執己見,最終把他推薦的人派出去任職。當時,中書侍郎、領著作郎高允知道後,對東宮博士管恬說:“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勝於上,將何以堪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五》)!

《國史》事件使漢族地主與鮮卑貴族之間的矛盾激化起來。在太延五年(439年)十二月時,太武帝命崔浩以司徒監秘書事,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著作事,續修國史。太武帝還給崔浩下了詔書:“昔皇祚之興,世隆北土,積德累仁,多歷年載,澤流蒼生,義聞四海。我太祖道武皇帝,協順天人,以征不服,應期撥亂,奄有區夏。太宗承統,光隆前緒,釐正刑典,大業惟新。然荒域之外,猶未賓服。此祖宗之遺志,而貽功於後也。朕以眇身,獲奉宗廟,戰戰兢兢,如臨淵海,懼不能負荷至重,繼名丕烈。故即位之初,不遑寧處,揚威朔裔,掃定赫連。逮於神麚,始命史職注集前功,以成一代之典。自爾已來,戎旗仍舉,秦隴克定,徐兗無塵,平逋寇於龍川,討孽豎於涼域。豈朕一人獲濟於此,賴宗廟之靈,群公卿士宣力之效也。而史闕其職,篇籍不著,每懼斯事之墜焉。公德冠朝列,言為世范,小大之任,望君存之。命公留台,綜理史務,述成此書,務眾實錄”(《魏書·崔浩列傳》)。

在續修國史中,《太祖紀》仍用早年鄧淵舊作,《先帝紀》和《今上紀》主要是高允執筆,崔浩作為主編,“綜務處多,總裁而已”(《魏書·高允列傳》)。崔浩因不長屬文,所以親自動筆不多,但還是對全書做了“損益褒貶,折中潤色”的工作。續史名曰《國記》。

《國記》修畢後,參與其事的著作令史閔湛、郗標建議把《國記》刊刻在石上,以彰直筆,同時刊刻崔浩所注的《五經》。閔湛、郗標巧言令色,平時以諂事崔浩而獲得崔浩的歡心。他們的建議被崔浩採納,太子也表示讚賞。於是,在天壇東三里處,營造了一個《國書》和《五經注》的碑林,方圓一百三十步,用工三百萬才告完成。

由於《國記》秉筆直書,盡述拓跋氏的歷史,詳備而無所避諱,其中直書了拓跋氏一些不願人知的早期歷史。而石碑樹立在通衢大路旁,引起往來行人議論。鮮卑貴族看到後,無不憤怒,先後到太武帝前告狀,指控崔浩有意暴揚國惡。太武帝命令收捕崔浩及秘書郎吏,審查罪狀。崔浩被捕後,承認自己曾經接受過賄賂。其實他對自己所犯何罪,也不明白。太武帝親自審訊他時,他惶惑不能應對。

太平真君十一年六月己亥(公元450年7月5日),太武帝誅殺崔浩。在送往城南行刑時,“衛士數十人溲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自宰司之被戮,未有如浩者”(《魏書·崔浩列傳》)。同時,秘書郎吏以下也都被殺,而清河崔氏同族無論遠近,姻親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連坐滅族。史稱“國史之獄”,北方士族在“國史之獄”遭到了沉重打擊。宋人劉攽等說:“拓跋氏乘後燕之衰,蠶食並、冀,暴師喋血三十餘年,而中國略定。其始也,公卿方鎮皆故部落酋大,雖參用趙魏舊族,往往以猜忌夷滅”《魏書·舊本<魏書>目錄序》。他們指出鮮卑貴族與趙魏大族的矛盾,是頗有見地的,而崔浩正是這種矛盾的犧牲品,“國史之獄”只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

不久,太武帝北巡陰山,後悔誅殺崔浩。時北部尚書宣城公李孝伯病世,太武帝說:“李宣城可惜!”既而又說:“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五》)!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

點評:崔浩作為軍事謀略家,深為道武帝、明元帝和太武帝所器重。作為統一戰爭的謀主,崔浩參與了北魏王朝三代帝王重大的軍事決策,多謀善斷,算無遺策,屢建功勳,在北魏統一中國北方的一系列戰爭中起了重要作用。此外,崔浩才藝通博,除了在軍事和政治上的成就外,在天文、曆法、法律、飲食、宗教等方面都做出過重要貢獻。

“崔浩才藝通博,究覽天人,政事籌策,時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於子房也。屬太宗為政之秋,值世祖經營之日,言聽計從,寧廓區夏。遇既隆也,勤亦茂哉。謀雖蓋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豈鳥盡弓藏,民惡其上?將器盈必概,陰害貽禍?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魏書·崔浩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