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簡介

羊祜

羊祜(221—278年),字叔子,泰山南城(今山東費縣西南)人,西晉著名的軍事家、戰略家。

西晉大臣。字叔子。泰山南城(今山東費縣西)人,家世二千石。妹徽瑜為司馬師妻(景獻羊皇后)。曹魏末年羊祜受封為鉅平子,任相國從事中郎,和荀勗等參與司馬昭的機密。泰始五年(269)為尚書左僕射、衛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後授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坐鎮襄陽十年。他本欲乘隙滅吳,而吳鎮軍大將軍陸抗都督西陵等地諸軍事,防禦有方,羊祜乃屯田興學,安撫遠近以收攬民心。泰始八年羊祜率兵數萬迎接舉城來降的吳叛將西陵都督步闡,但祜所部荊州刺史楊肇被吳將陸抗擊敗。陸抗也無力繼續進攻,只能與羊祜相互周鏇,各保分界。陸抗卒,羊祜即力請伐吳,計畫各道分兵,水陸俱下。舉薦王濬留任益州刺史,加龍驤將軍,監梁、益二州軍事,督造戰艦,以圖憑藉長江上游形勢,直搗建業(見建康)。他認為孫皓暴虐,正宜弔民伐罪,統一中國。如果吳人易主而治,晉雖有百萬之眾,也難以越過長江天塹。但伐吳之議為賈充、荀勗、馮紞等反對派所阻撓。鹹寧四年(278)春,羊祜病重,入朝洛陽,推薦杜預繼任其職,並力陳伐吳之策,鏇卒。晉以羊祜生前所獻謀略用兵伐吳,兩年後,吳平,晉武帝認為“此羊太傅之功也”。祜博學能文,著有《老子傳》等,雖出身士族,但力行節儉,常將祿俸散給族人、軍士,家無餘財。襄陽百姓在峴山立祠建碑紀念羊祜。道途相望,相率流涕,杜預因稱為“墮淚碑”。

羊祜出身於漢魏名門士族之家。從他起上溯九世,羊氏各代皆有人出仕二千石以上的官職,並且都以清廉有德著稱。羊祜祖父羊續漢末曾任南陽太守,父親羊道為曹魏時期的上黨太守,母親蔡氏是漢代名儒、左中郎將蔡邕的女兒,姐姐嫁與司馬懿之子司馬師為妻。

羊祜十二歲喪父,孝行哀思超過常禮。奉事叔父羊耽也十分恭謹。他曾在汶水邊上遊玩,遇見一位老人,說他“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於天下”(《晉書·羊祜傳》)。老人說完就走了,不知所在。

羊祜長大後,博學多才、善於寫文、長於論辯而有盛名於世。而且儀度瀟灑,身長七尺三寸,鬚眉秀美。郡將夏侯威認為他不同常人,把兄長夏侯霸的女兒嫁給他。

羊祜被薦舉為上計吏,州官四次徵辟他為從事、秀才,五府(古代五種官署的合稱,所指不一)也紛紛任命他。由於此時曹魏統治階級內部正進行著爭奪最高權力的鬥爭,這一鬥爭主要是在曹氏集團與司馬氏集團之間展開的,羊祜與鬥爭的雙方都有姻親關係。處於夾縫中的羊祜不願意捲入到鏇渦之中,所以採取了迴避態度,沒有同意。太原人郭奕見到他後說:“此今日之顏子也”(《晉書·羊祜傳》) 。

景初三年(239年),魏明帝曹睿去世,繼位為帝的齊王曹芳只有八歲。大將軍曹爽與太尉司馬懿受遺命輔政,兩大集團的鬥爭白熱化。正始初年,曹氏集團在鬥爭中明顯地占據優勢。曹爽把司馬懿排擠到太傅的閒職之上,將統領禁軍、掌管樞要的權力皆掌握到自己的弟兄及心腹的手中,從而控制了政府的實權。司馬懿實行韜晦之計,假裝生病,暗中卻加緊布置,伺機反攻。羊祜雖然年輕,但很有政治頭腦。他判斷曹爽終將不是司馬懿的對手。後羊祜與王沈一起被曹爽徵辟,王沈勸羊祜應命就職,羊祜就說:“委質事人,復何容易”(《晉書·羊祜傳》)。王沈便獨自應召。由於門第關係,儘管羊祜基本游離於兩大集團爭鬥之外,但從思想感情上說來,他對司馬氏的一派顯得更為親近一些。

正始十年(249),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並誅殺曹爽,奪得軍政大權。政變之後,司馬懿大舉剪除曹氏集團,與曹爽有關的很多人遭到誅連。羊祜的岳父夏侯霸為逃避殺戮,投降了蜀國。王沈也因為是曹爽的故吏而被罷免,於是,對羊祜說:“常識卿前語 。”羊祜卻安慰他,說:“此非始慮所及”(《晉書·羊祜傳》)。他就是這樣,既有先見之明,又不肯顯示誇耀。在這場災難中,羊祜並未因岳父降蜀受罰,這大約得濟於他的親司馬氏的政治態度。

夏侯霸投降蜀國,其親屬怕受牽連,大都與其家斷絕了關係,只有羊祜,安慰其家屬,體恤其親人,親近恩禮,愈於常日。 不久,羊祜的母親和長兄羊發相繼去世。羊祜服喪守禮十多年,其間以道素自居,篤重樸實,一如儒者。

正元二年(255年),司馬師病逝,司馬昭執政,為大將軍。司馬昭任大將軍,徵辟羊祜,羊祜沒有應命。於是,朝廷公車征拜羊祜為中書侍郎,不久升為給事中、黃門郎。

時魏帝魏帝高貴鄉公曹髦愛好文學,在位者希承上意,多獻詩賦,汝南人和迪因為違逆上意而遭貶斥。羊祜在朝廷,雖身處士大夫之間,但持身正直,從不親親疏疏,因此,有識之士,對他特別尊崇。

陳留王曹奐時期,羊祜被封為關內侯,食邑一百戶。因為羊祜心中對天子不以為然,所以不願再做侍從之臣,請求出外。後來改為秘書監。曹魏末年已完全是司馬氏的一統天下,司馬懿父子兄弟相繼執政。他們先後廢殺兩位皇帝,又屢次誅殺大臣,改章變制,發號施令,成為沒有皇帝名號的實際統治者。這時,羊祜已加入司馬氏集團,並逐漸上升為該集團中的重要人物。司馬炎建五等爵制,羊祜以功被封為巨平子,食邑六百戶。當時,鍾會頗得天子寵愛,而又心性忌刻,羊祜怕他,敬而遠之。鍾會被誅之後,羊祜任相國從事中郎,與司馬炎的另一心腹荀勖共掌機密。晉代魏前夕,司馬炎調羊祜為中領軍,在皇宮當值,統領御林軍,兼管內外政事。

鹹熙二年十二月(266年1月),司馬炎受禪稱帝,建立西晉王朝,史稱晉武帝。因為羊祜有扶立之功,被進號為中軍將軍,加散騎常侍,進爵為郡公,食邑三千戶。羊祜怕引起賈充等權臣的妒嫉,固讓封公,只受侯爵,於是,由本爵鉅平子進封為侯,設定郎中令,備設九官之職,並授給他的夫人印綬。

泰始初年,晉武帝下詔:“夫總齊機衡,允厘六職,朝政之本也。祜執德清劭,忠亮純茂,經緯文武,謇謇正直,雖處腹心之任,而不總樞機之重,非垂拱無為委任責成之意也。其以祜為尚書右僕射、衛將軍,給本營兵”(《晉書·羊祜傳》)。當時,王佑、賈充、裴秀等人均為前朝名高望重之臣,羊祜對他們心存謙讓。

晉武帝稱帝後,素有吞吳之志。便積極籌劃消滅孫吳政權的戰爭,以實現統一全國的大業。泰始五年(269年),司馬炎除任命大將軍衛瓘、司馬胄分鎮臨淄、下邳,加強對孫吳的軍事布置以外,又特地調任羊祜為荊州諸軍都督,假節,並保留他散騎常侍、衛將軍原官不變。

當時,西晉和孫吳各有一個荊州,形成南北對峙局面。西晉的荊州包括今天的陝西、河南的一小部分和湖北北部地區。吳國的荊州則有今天的湖北和湖南的大部分地區。晉吳間的邊界線以荊州為最長,所以這裡是滅吳戰爭的關鍵地區。

羊祜到任後,發現荊州的形勢並不穩固。不但百姓的生活不夠安定,就連戍兵的軍糧也不充足。於是,羊祜首先把精力放在開發荊州方面。羊祜大量開辦學校,興辦教育,安撫百姓,懷來遠人。並與吳國人開誠相待,凡投降之人,去留可由自己決定。還禁止拆毀舊官署。當時風俗,官長如果死在官署之中,後繼者便說居地不吉,往往拆毀舊府,另行修建。羊祜認為,死生有命,不在居室,命令下屬,一律禁止。最主要的是設計使吳國撤掉了對襄陽威脅最大的石城駐軍,吳國石城駐軍離襄陽七百多里,常常侵擾邊境。羊祜深以為患,於是巧用計謀,使吳國撤銷了守備。然後羊祜他把軍隊分作兩半,一半執行巡邏戍守的軍事任務,一半墾田。當年,全軍共墾田八百餘頃。羊祜剛來時,軍隊連一百天的糧食都沒有,到後來,糧食積蓄可用十年。

羊祜的這些措施迅速地安定了荊州的社會秩序,增強了軍隊的戰鬥力。晉武帝為表彰他的功績,下令取消江北所有的都督建置,授予羊祜南中郎將的職務,負責指揮漢東江夏地區的全部軍隊。

羊祜在軍中,常穿著輕暖的皮裘,系著寬緩的衣帶,不穿鎧甲。鈴閣之下,應命侍衛的士卒也不過十幾個人。並且,喜歡打獵釣魚,常常因此荒廢公務。有一天夜晚,他想出營,軍司馬徐胤手持柴戟擋住營門說:“將軍都督萬里,安可輕脫 !將軍之安危,亦國家之安危也。胤今日若死,此門乃開耳”(《晉書·羊祜傳》)。羊祜正色改容,連連道歉,從此很少外出。

不久,羊祜又被加封為車騎將軍,並受到開府如三司之儀的特殊待遇。羊祜上表固辭:“臣伏聞恩詔,拔臣使同台司。臣自出身以來,適十數年,受任外內,每極顯重之任。常以智力不可頓進,恩寵不可久謬,夙夜戰悚,以榮為憂。臣聞古人之言,德未為人所服而受高爵,則使才臣不進;功未為人所歸而荷厚祿,則使勞臣不勸。今臣身托外戚,事連運會,誡在過寵,不患見遺。而猥降發中之詔,加非次之榮。臣有何功可以堪之,何心可以安之。身辱高位,傾覆尋至,願守先人弊廬,豈可得哉!違命誠忤天威,曲從即復若此。蓋聞古人申於見知,大臣之節,不可則止。臣雖小人,敢緣所蒙,念存斯義。今天下自服化以來,方漸八年,雖側席求賢,不遺幽賤,然臣不爾推有德,達有功,使聖聽知勝臣者多,未達者不少。假令有遺德於版築之下,有隱才於屠釣之間,而朝議用臣不以為非,臣處之不以為愧,所失豈不大哉!臣忝竊雖久,未若今日兼文武之極寵,等宰輔之高位也。且臣雖所見者狹,據今光祿大夫李喜執節高亮,在公正色;光祿大夫魯芝潔身寡慾,和而不同;光祿大夫李胤清亮簡素,立身在朝,皆服事華發,以禮終始。雖歷位外內之寵,不異寒賤之家,而猶未蒙此選,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少益日月!是以誓心守節,無苟進之志。今道路行通,方隅多事,乞留前恩,使臣得速還屯。不爾留連,必於外虞有闕。匹夫之志,有不可奪”(《晉書·羊祜傳》)。但朝廷未同意他的辭讓。這一年,羊祜四十九歲。

泰始六年(270年),吳國在荊州的都督換上著名的軍事家陸抗。陸抗到荊州後,注意到西晉的動向,立即上疏給吳主孫皓。陸抗對荊州的形勢表示憂慮,提醒孫皓不要盲目迷信長江天塹,應該認真備戰。他把自己的想法歸納為十七條建議,請求實行。陸抗的到來,引起羊祜的警惕和不安。因此,他一面加緊在荊州進行軍事布置;一面向晉武帝密呈奏表。密表建議,伐吳戰爭必須利用長江上游的便利條件,在益州(今四川地區)大辦水軍。

泰始八年(272年)八月,吳主孫皓解除西陵(今湖北宜昌)督步闡的職務。步闡因害怕被殺,拒絕返回建鄴,當年九月,獻城降晉。陸抗聞訊,立即派兵圍攻西陵。晉武帝命令羊祜和巴西監軍徐胤各率軍分別攻打江陵(今湖北江陵)和建平(今四川巫縣),從東西兩面分散陸抗的兵力,以實現由荊州刺史楊肇直接去西陵救援步闡的計畫。但陸抗破壞了江陵以北的道路,5萬晉軍糧秣的運輸發生困難,再加上江陵城防堅固,不易攻打,羊祜頓兵於城下,不能前進。楊肇兵少糧懸,被陸抗擊敗,步闡城陷族誅。有司上奏說:“祜所統八萬餘人,賊眾不過三萬。祜頓兵江陵,使賊備得設。乃遣楊肇偏軍入險,兵少糧懸,軍人挫衄。背違詔命,無大臣節。可免官,以侯就第”(《晉書·羊祜傳》)。結果,羊祜因此被貶為平南將軍,楊肇則被貶為平民。

西陵救援失利後,羊祜總結教訓認識到:吳國的國勢雖已衰退,但仍有一定的實力,特別是荊州尚有陸抗這樣的優秀將領主持軍事,平吳戰爭不宜操之過急。於是,他採取軍事蠶食和提倡信義的兩面策略,以積蓄實力,瓦解對方,尋找滅吳的合適時機。鑒於歷史上孟獻子經營武牢而鄭人畏懼,晏弱築城東陽而萊子降服的經驗,羊祜揮兵挺進,占據了荊州以東的戰略要地,先後建立五座城池。並以此為依託,占據肥沃土地,奪取吳人資財。於是,石城以西均晉國占有,吳人來降者源源不絕。

羊祜於是實施懷柔、攻心之計。在荊州邊界,羊祜對吳國的百姓與軍隊講究信義,每次和吳人交戰,羊祜羊祜都預先與對方商定交戰的時間,從不搞突然襲擊。對於主張偷襲的部將,羊祜用酒將他們灌醉,不許他們再說。有部下在邊界抓到吳軍兩位將領的孩子。羊祜知道後,馬上命令將孩子送回。後來,吳將夏詳、邵頡等前來歸降,那兩位少年的父親也率其部屬一起來降。吳將陳尚、潘景進犯,羊祜將二人追殺,然後,嘉賞他們死節而厚禮殯殮。兩家子弟前來迎喪,羊祜以禮送還。吳將鄧香進犯夏口,羊祜懸賞將他活捉,抓來後,又把他放回。鄧香感恩,率其部屬歸降。羊祜的部隊行軍路過吳國邊境,收割田裡稻穀以充軍糧,但每次都要根據收割數量用絹償還。打獵的時候,羊祜約束部下,不許超越邊界線。如有禽獸先被吳國人所傷而後被晉兵獲得,他都送還對方。羊祜這些作法,使吳人心悅誠服,十分尊重他,不稱呼他的名字,只稱“羊公”。

對於羊祜的這些作法,陸抗心中很清楚,所以常告誡將士們說:“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晉書·羊祜傳》)。因此,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晉吳兩國的荊州邊線處於和平狀態。

羊祜與陸抗對壘,雙方常有使者往還。陸抗稱讚羊祜的德行度量,“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晉書·羊祜傳》)。一次陸抗生病,向羊祜求藥,羊祜馬上派人把藥送過來,並說:“這是我最近自己配製的藥,還未服,聽說您病了,就先送給您吃。”吳將怕其中有詐,勸陸抗勿服,陸抗不疑,並說:“羊祜豈鴆人者”(《晉書·羊祜傳》)!仰而服下。當時人都說,這可能是春秋時華元、子反重見了。

吳主孫皓聽到陸抗在邊境的做法,很不理解;就派人斥責他。陸抗回答:“一邑一鄉,不可以無信義,況大國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於祜無傷也”(《晉書·羊祜傳》)。孫皓無言以對。   羊祜在邊境,德名素著,可在朝中,卻每遭詆毀。他正直忠貞,嫉惡如仇,毫無私念,因而頗受荀勖、馮紞等人忌恨。王衍是他的堂甥,曾來見他陳說事情,言辭華麗,雄辯滔滔。羊祜很不以為然,王衍拂衣而去。羊祜對賓客說:“王夷甫方以盛名處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晉書·羊祜傳》)。西陵之戰,羊祜曾要按軍法處斬王戎。所以,王戎、王衍都怨恨他,言談中常常攻擊他。當時人說:“二王當國,羊公無德”(《晉書·羊祜傳》)。   鹹寧二年(276年)十月,晉武帝改封羊祜為征南大將軍,恢復其貶降前的一切職權,開府儀同三司,可以自行辟召僚佐。當初羊祜便認為,要想伐吳,必須憑藉長江上游的有利地勢。當時吳國有童謠:“阿童復阿童,銜刀浮渡江,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晉書·羊祜傳》)。羊祜聽後,說:“此必水軍有功,但當思應其名者耳”(《晉書·羊祜傳》)。正逢益州刺史王浚被徵召任大司農。羊祜發現王浚的才能可當重任,而王浚的小字又是“阿童”,正應了童謠之言。而當時在西晉朝廷內部,王浚是個有爭議的人物。羊祜極力肯定王浚的軍事才能,主張濟其所欲,充分發揮他的才能。羊祜的密表,終於使晉武帝改變將王浚調離益州的打算。留王浚監益州諸軍事,加龍驤將軍。秘密命他修造戰船,為順流伐吳作準備。在後來的滅吳戰爭中,不出羊祜所料,王浚統率的益州水軍起了重要作用,成為首先攻陷建鄴、生擒孫皓的西晉軍隊。   羊祜本人也命令部將繕甲訓卒,廣為戎備。經過七年的練兵和各項物質準備,荊州邊界的晉軍實力遠遠超過吳軍,恰巧兩年前,吳軍主帥陸抗病死,孫吳荊州前線失去唯一能與羊祜抗衡的軍事家。而這時,在孫皓高壓統治下的吳國境內各種矛盾日益激化,將疑於朝,士困於野,民怨鼎沸,危機四伏。這一切表明西晉滅吳的條件已經成熟。羊祜不失時機地上疏給晉武帝請求伐吳。這篇奏疏,是一篇重要的文獻,至今仍有很高的價值。原文如下:   “先帝順天應時,西平巴蜀,南和吳會,海內得以休息,兆庶有樂安之心。而吳復背信,使邊事更興。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由人而成,不一大舉掃滅,則眾役無時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勛,成無為之化也。故堯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徵,鹹以寧靜宇宙,戢兵和眾者也。蜀平之時,天下皆謂吳當並亡,自此來十三年,是謂一周,平定之期復在今日矣。議者常言吳楚有道後服,無禮先強,此乃謂侯之時耳。當今一統,不得與古同諭。夫適道之論,皆未應權,是故謀之雖多,而決之欲獨。凡以險阻得存者,謂所敵者同,力足自固。苟其輕重不齊,強弱異勢,則智士不能謀,而險阻不可保也。蜀之為國,非不險也,高山尋雲霓,深谷肆無景,束馬懸車,然後得濟,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當。及進兵之日,曾無籓籬之限,斬將搴旗,伏屍數萬,乘勝席捲,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鳥栖而不敢出。非皆無戰心,誠力不足相抗。至劉禪降服,諸營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難,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孫皓之暴,侈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眾,多於前世;資儲器械,盛於往時;今不於此平吳,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干戈,經歷盛衰,不可長久,宜當時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眾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兗並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眾,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奇兵出其空虛,一處傾壞,則上下震盪。吳緣江為國,無有內外,東西數千里,以籓籬自持,所敵者大,無有寧息。孫皓孫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將不復自信,是以孫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將疑於朝,士困於野,無有保世之計,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猶懷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則長江非復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而官軍懸進,人有致節之志,吳人戰於其內,有憑城之心。如此,軍不逾時,克可必矣”(《晉書·羊祜傳》)。   在上疏中,羊祜追述平蜀之後的南北兩國關係。指出,雙方邊戰屢起,根本的原因是吳國的棄信背義。只有發動大規模的戰爭掃滅吳國,才能天下太平,永無兵役。他反對以春秋諸侯爭霸的觀點類比晉吳關係,勸告晉武帝在廣泛聽取臣下意見的同時,要有自己的獨立見解。羊祜以蜀亡為例,說明兩國交戰,只有勢均力敵,自然環境的險阻才能起作用。如果輕重不齊,強弱異勢,光憑山水險阻,無濟於事。他分析說,吳國的地理條件遠不如蜀國,“江淮之難,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而危機卻十分嚴重,“孫皓之暴,侈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在西晉方面,無論軍隊的數量,還是資儲器械,都大比滅蜀的時候豐足。但如果不抓著這個大好的時機,軍事優勢就會在日常的消耗中喪失。羊祜詳細地為未來戰爭進行了規劃,建議“梁、益(今四川、陝西地區)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眾,進臨江陵;平南、豫州(指在今湖北東北、河南西南一帶的晉軍),直指夏口(今湖北武漢);徐、揚、青、兗(指今皖北、蘇北一帶的晉軍),並向秣陵(今江蘇南京)”。幾路大軍,同時進擊,吳軍勢分形散,根本無法對抗。孫吳國內人心思亂,兵臨之際,絕不會出現奮力死戰的局面。吳人長於水戰,短於陸戰。一旦晉軍攻破長江,吳人只能退保城池,去長入短,自就死地。羊祜估計,整個滅吳戰爭不用很長的時間,就會獲得勝利。   奏疏既上,晉武帝深以為然,但卻遭到朝內許多大臣的反對,權臣賈充、荀勖等人的態度尤其激烈。他們提出西北地區的鮮卑人騷亂問題,認為那裡尚未平定,不應該同時進行滅吳戰爭。只有度支尚書杜預、中書令張華等少數人贊同。   剛好晉兵在秦州、涼州屢有敗績,羊祜遂再次上表說:“吳平則胡自定,但當速濟大功耳”(《晉書·羊祜傳》)。但仍然持反對意見的人多,羊祜見此事難成,仰天嘆曰:“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故有當斷不斷。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於後時哉”(《晉書·羊祜傳》)!   鹹寧三年(277年),吳夏口都督孫慎侵入西晉邊界,掠走弋陽、江夏等地上千家人口。羊祜沒有派兵對孫慎進行追擊。事後,晉武帝派人追查原因,並打算移徙荊州的治所。羊祜回答說江夏去襄陽八百里,比知賊問,賊去亦已經日矣。步軍方往,安能救之哉!勞師以免責,恐非事宜也。昔魏武帝置都督,類皆與州相近,以兵勢好合惡離。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若輒徙州,賊出無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據也”(《晉書·羊祜傳》)。使臣無言可答。   後來,晉武帝下詔以泰山的南武陽、牟、南城、梁父、平陽五縣為南城郡,封羊祜為南城侯,設定相的官職,與郡公同級。羊祜堅辭不受,說:“昔張良請受留萬戶,漢祖不奪其志。臣受鉅平於先帝,敢辱重爵,以速官謗”(《晉書·羊祜傳》)!晉武帝只好同意。羊祜每次晉升,都十分誠懇地退讓,因此,名德遠播,朝野尊仰,士大夫們都說他應該居於宰輔之位。晉武帝當時正有兼併之志,要依仗羊祜來主持東南的局面,所以擱置了請他入相之議。   羊祜曾在兩朝任職,掌握著機要之權,朝廷政治事件的斟酌損益,都要徵詢他的意見,他從不鑽營謀求權勢利祿,他的好多嘉謀讜議,草稿都焚毀了,因而世無知者。他所推舉薦拔的人,連本人都不知是誰薦舉的。有人批評羊祜過於慎密。羊祜說:“是何言歟!夫入則造膝,出則詭辭,君臣不密之誡,吾惟懼其不及。不能舉賢取異,豈得不愧知人之難哉!且拜爵公朝,謝恩私門,吾所不取”(《晉書·羊祜傳》)。   羊祜的女婿曾勸他“有所營置,令有歸戴者,可不美乎”(《晉書·羊祜傳》)?羊祜默然不應。回來後對自己的兒子們說:“此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臣樹私則背公,是大惑也。汝宜識吾此意”(《晉書·羊祜傳》)。羊祜還曾給堂弟羊琇寫信,信中說:“既定邊事,當角巾東路,歸故里,為容棺之墟。以白士而居重位,何能不以盛滿受責乎!疏廣是吾師也”(《晉書·羊祜傳》)。   朝廷準許羊祜開府(古代高級官員成立府署,選置僚屬)多年,但羊祜心存謙讓,不肯徵召舉用僚屬。   羊祜生性喜愛山水,每逢風景佳麗之日,一定要登上峴山,置酒觀賞,吟詠品玩,終日不倦。有一次,他面對山仲美景,慨然嘆息,對從事中郎鄒湛等人說:“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皆湮滅無聞,使人悲傷。如百歲後有知,魂魄猶應登此也 。”鄒湛說:“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聞令望,必與此山俱傳。至若湛輩,乃當如公言耳”(《晉書·羊祜傳》)。   鹹寧四年(277年)八月,羊祜身染重病,請求入朝,朝廷批准後,他返回洛陽。正值其姐景獻羊後去世,羊祜十分悲痛。晉武帝下詔,命他抱病入見,並讓他乘坐輦車上殿,不必跪拜,備受優禮。見到晉武帝,他抱病再一次向武帝陳述伐吳主張。   後來,羊祜因病勢沉重,不能入朝,晉武帝專門派中書令張華前去諮詢方略。羊祜說:“今主上有禪代之美,而功德未著。吳人虐政已甚,可不戰而克。混一六合,以興文教,則主齊堯舜,臣同稷契,為百代之盛軌。如舍之,若孫皓不幸而沒,吳人更立令主,雖百萬之眾,長江未可而越也,將為後患乎!”張華贊成羊祜的看法。羊祜對張華說:“成吾志者,子也”(《晉書·羊祜傳》)。   看到羊祜的病勢繼續惡化,晉武帝開始著急,要求羊祜帶病指揮這場戰爭。羊祜回答說:“取吳不必須臣自行,但既平之後,當勞聖慮耳。功名之際,臣所不敢居。若事了,當有所付授,願審擇其人”(《晉書·羊祜傳》)。   羊祜的病越來越重,於是便推薦杜預代替自己。羊祜沒有看錯人,在後來的滅吳戰爭中,杜預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不久,羊祜病逝,享年五十八。時為鹹寧四年(278年)十一月。   羊祜死後,普天皆哀。晉武帝親著喪服痛哭,時值大寒,武帝的淚水流到鬢須上,都結了冰。荊州百姓在集市之日,聞知羊祜死訊,罷市痛哭,街巷悲聲相屬,連綿不斷;吳國守邊將士也為羊祜落淚。羊祜的仁德,可謂感天動地。

晉武帝賜與東園秘器,朝月艮一套,喪錢三十萬,布一百匹。並下詔:“征南大將軍南城侯祜,蹈德沖素,思心清遠。始在內職,值登大命,乃心篤誠,左右王事,入綜機密,出統方岳。當終顯烈,永輔朕躬,而奄忽殂隕,悼之傷懷。其追贈侍中、太傅,持節如故”(《晉書·羊祜傳》)。   羊祜一生清廉儉樸,衣被都用素布,所得俸祿,都用來周濟族人、賞賜將士,因而家無餘財。羊祜臨終遺言,不許把南陽侯印放入棺內。堂弟羊琇等稟承羊祜的夙願,請求把他葬在祖先的墓地。武帝不同意,特賜離京城十里外靠近皇陵的葬地一頃,並賜諡號曰“成”。羊祜送葬隊伍出發,武帝到大司馬門南親為送行。   羊祜的外甥司馬攸上表,陳說羊祜的妻子不願按侯爵級別殮葬之情。武帝下詔:“祜固讓歷年,志不可奪。身沒讓存,遺操益厲,此夷叔所以稱賢,季子所以全節也。今聽複本封,以彰高美”(《晉書·羊祜傳》)。   羊祜雖然死了,他的仁德之名仍留於後世。襄陽百姓為紀念他,特地在羊祜生前喜歡遊憩的峴山,刻下石碑,建起廟宇,按著時節進行祭祀。由於人們一看見石碑就要落淚,杜預因此稱之為“墮淚碑”。荊州人為了避羊祜的名諱,把房屋的“戶”都改叫“門”,把戶曹也改為辭曹。   羊祜生前的著述,除《晉書·羊祜傳》記載的《老子傳》外,《隋節·經籍志》又收錄有《集》二卷,《錄》一卷,今皆不存。   羊祜死後二年,晉滅吳國。群臣向晉武帝祝賀,武帝流著眼淚說:“此羊太傅之功也”(《晉書·羊祜傳》)。接著,將平定吳國之功寫成策文,祭告於羊祜廟,並按漢代蕭何舊例,加封羊祜夫人,策文說:“皇帝使謁者杜宏告故侍中、太傅鉅平成侯祜:昔吳為不恭,負險稱號,郊境不辟,多歷年所。祜受任南夏,思靜其難,外揚王化,內經廟略,著德推誠,江漢歸心,舉有成資,謀有全策。昊天不弔,所志不卒,朕用悼恨於厥心。乃班命群帥,致天之討,兵不逾時,一征而滅,疇昔之規,若合符契。夫賞不失勞,國有彝典,宜增啟土宇,以崇前命,而重違公高讓之素。今封夫人夏侯氏萬歲鄉君,食邑五千戶,又賜帛萬匹,谷萬斛”(《晉書·羊祜傳》)。   據說羊祜五歲時,突然叫乳母去拿他玩的金環。乳母說:“汝先無此物。”羊祜便自己走到鄰居李家東牆下桑樹中找出了一枚金環。主人驚詫,說:“此吾亡兒所失物也,云何持去!”乳母具體敘述了事情原委,李氏十分悲痛。當時人們認為,李氏的兒子是羊祜的前身。另外,據說有一個善於相看墓地的人,說羊祜祖墓所在有帝王氣,如果挖掘了,便沒有後代。羊祜就去挖掘。看相的人發現了,又說:“猶出折臂三公”(《晉書·羊祜傳》)。後來,羊祜果然落馬折臂,也果然位至三公卻沒有兒子。當然這些都是傳聞造作之言,不足為信。   點評:晉滅吳的戰爭是中國歷史上一次重要的戰爭。它結束了漢末、三國以來分裂割據的狀態,使中國重歸一統。羊祜是西晉滅吳的關鍵人物,他在坐鎮襄陽6年期間,做了伐吳的一系列準備工作,卓有成效。雖然失去親自參加戰爭的機會,但他制訂了正確的滅吳用兵方略,可以說他在滅吳功績中居於首位,為戰爭的順利進行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同時他善於從政,在朝中掌管機要時,晉武帝對政事根益,皆咨訪他,達官貴人幾“勢利之求”(《晉書·羊祜傳》),都遭到他的拒絕。羊祜的軍政業績,為朝野所稱頌。建陽百姓為其建碑立廟,歲時祭奠,以表懷念。   《晉書·羊祜傳》對其評價如下:泰始之際,人只呈貺,羊公起平吳之策,其見天地之心焉。昔齊有黔夫,燕人祭北門之鬼;趙有李牧,秦王罷東並之勢。桑枝不競,瓜潤空慚。垂大信於南服,傾吳人於漢渚,江衢如砥,襁袂同歸。而在乎成功弗居,幅巾窮巷,落落焉其有風飆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