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高峰論壇演講稿:夢的顏色

我當時萬念俱灰,想到了死。

在知青點的後山崖上,我望著懸崖,感到自己的前途就像一片黑茫茫的迷濛,自己的未來就像這崖底一般猙獰恐怖。記得老師曾對我說過:華生,我們真想親手把你送到北京大學,以你的才氣足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作家。可惜不逢時呀,若是以後出現機遇,你可得好好把握。

我好想哭。我把老師給我的複習資料鎖進那個印有“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腳箱裡。老師的話語猶在耳邊,老師說的機遇就在眼前,我卻沒有絲毫的能力去抓住並且把握它。

我把我的大學夢,從此拋向深淵裡,我發誓今生今世不再參加任何考試。

後來,我的朋友杜平如願地考上了湘潭大學(和現在鳳凰衛視的著名主持人王魯湘一個班),本科畢業後,師從中國著名‘七月派’詩人彭燕郊讀研究生。接著便是留校,成為文革後的第一代副教授。改革開放初期,他擔任湖南省公共關係協會副會長。不久,倒在講台上、英年早逝……

這就是我給大家講的第一個夢,他的顏色是紅色的。

紅色的夢,是嘎然而止的夢。這裡的紅,與政治並沒有絲毫的關係。但它足可以讓你面對眼前的道路望而卻步,甚至越不得雷池半步!

杜平兄實現了曾經的夢想,老天卻給了他人生的句號;老天把不屬於我的藏起來,卻給了我繼續在夢想中歷經磨難的未來和空間。

大學夢在紅色的警告中定格,我如同一個喪失視力的摸象者一樣,精明的聽力讓我判斷出我的出路究竟在何方。我的耳畔再次迴響著老師曾經對我說的那句話:“華生,以你的才氣足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作家。”於是,我想到了巴金,想到了高爾基,甚至想到了華羅庚……

他們因為種種的緣故,都沒有吃過大學生食堂的飯菜,卻都成為了享譽世界的文學家抑或數學家。

杜平兄在湘潭大學給我寄來一大摞重新出版的名著:托爾斯泰的《復活》、雨果的《悲慘世界》、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海明威的《老人與海》、萊蒙托夫的《當代英雄》、小仲馬的《茶花女》等等,另外在一封信中附了他寫給我的一首短詩:

“且莫要

對任何人

抱絲毫的幻想;

收起來

把最後一滴眼淚

當成

玩笑一場

……”

我含著眼淚、但的確很不服氣地給杜平兄回了一首短詩:

“久臥病床睡春秋,

嘔心瀝血欲何求?

莫道我在宮庭外,

深水鮫龍吞綠舟!”

不管怎樣,我忽然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每一座高峰都是自己攀登上去的,沒有人會把你抱上來。

我再次重溫起了兒時的作家夢,但是未來的我,卻只能像高爾基那樣在寂寞的海邊,聽著海浪的悲嗆,躲在一隻殘破的小舢板下,孤獨地哭訴著我的《童年》。

嚴格地說,我的作家夢其實萌芽得更早些。它的原動力是因為一個女孩,一個我愛得死去活來,直到她死去也沒有聽到‘我愛你’、我的自以為是的初戀。

現在回想起來,這種所謂的初戀,應該說是上個世紀中後期,學生年代少男少女懵懂中的那種“比友情多,比愛情少”的情愫。

我是一個早熟的男兒,我的注意力總是集焦在長得漂亮或與眾不同的女同學身上。這或許是上蒼賜予我的最原始的文學衝動。所謂 ‘不才不色,不色不才’或許就是如此。

12歲那年,我在一個夏夜經歷了一件似夢非夢的怪事。

和所有江南人的習俗一樣,吃罷晚飯我便和左鄰右舍一樣,在屋子外面乘涼。到午夜的時候,便把竹床搬到了堂屋裡頭,我的頭朝著洞開的大門,腳直指堂屋裡的柴火灶灶口。在迷迷糊糊就要入睡的時候,仿仿佛佛中老是覺得有個人在腳前的灶門口立著,我微微睜開迷糊的雙眼,只見一個身著白底上印著黑線方格子的女孩,頭上扎一根辮子,在灶口處向我看著。我不以為然地把它當作幻覺,本能地伸出右腳蹬了過去,然後依舊閉上眼睛地去睡。可是怎么也睡不著,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全是那女孩的模樣。我本能地睜開眼睛,只見女孩已然從灶口游離到了自己的腳前。我害怕地拚命用雙腿蹬去,女孩忽地消失了。這時,我已經恐怖到了極點,卻仍舊懷疑到底是不是幻覺,我有意識地把眼睛閉上然後迅速睜開,女孩已然立在了我的胸前。我歇斯底里地揚起雙手揮將過去,然後逃也似地沖向裡屋,鑽到母親的床上,驚恐萬分地緊緊摟住母親……

第二天,我在xx市一中辦完入學註冊手續,然後從胸前掏出一份體溫尚存的決心書,恭恭敬敬地交給班主任老師。老師疑惑地望著我,問道:

“決心書的文章和字是你自己寫的?”

我有點怯意卻又很自豪地點了點頭。

老師喜形於色地對我說:

“那好!入學的第一期黑板報就交給你了!”

我從老師的手裡接過一大疊決心書,一篇熱情洋溢的決心書的標題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把青春和鮮血融入那燦爛的朝霞”。我被作者的才氣驚呆了!心裡暗暗地想:這是一個剛剛進入國中一年級學生的才氣和胸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