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高峰論壇演講稿:夢的顏色

我在你走了一個月後,下放到了澧縣彭家廠人民公社的齊心大隊。我為什麼沒有接受你和宜君、彥怡、立棟的相邀?為什麼沒有3月17號和你們第一批的一起走?其實我就是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回憶金色的學生時代,有太多的美好故事,也有太多的無奈和教訓。你和我都是積極要求進步的學生幹部,我雖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組長,但我要求入團的上進心一刻也沒有中止過。你那么優秀能幹,字寫得那么好,文章也寫得很美。可結果團組織就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們。為什麼?還不就是同學們老拿我們當笑話,影響了我們的進步?

我不能再因為我的原因,而影響你的進步,也不能因為我在你的身邊,影響你的才氣的充分發揮。總之是為了你好,我的用苦良心,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我們這裡挺好,貧下中農很關心和愛護我們。我今天給你寫信,是因為我們在收割油菜籽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鐮刀割在了小腿上,還流了很多的血。貧下中農看到後,馬上把我送到了衛生院包紮。不管我怎樣要求,他們就是不讓我出工。一個人在宿舍里很寂寞,非常想念遠方的學友,於是,就提起筆來給你寫信。

…… …… ……

華生,你還寫詩吧?我是很喜歡你寫的詩的,而且還喜歡聽你的朗誦。你和宜君寫的話劇《志在四方》,同學們看了都非常感動。衷心地期望你繼續寫下去,在廣闊天地里,寫出像浩然的《艷陽天》、《金光大道》那樣優秀的作品來。你是能夠做到的!

希望能在報刊上見到你的名字!

同學:范春明

於澧縣彭家公社齊心大隊

1975年5月28日”

難怪她不接受我的邀請,難怪從她家裡出來的時候,她會莫名其妙地說上那么一句話,也難怪她孤身一人下放到澧縣都不隨第一批來石門,原來是她有那么多的顧忌。

拒絕我卻是一切都為了我好?我越想越想不明白:女人就像一本讀不懂的書,明明心神嚮往的東西,卻總是故作矜持而顯得漠視;明明是長久渴望的美好,卻又背過身去選擇漫不經心;明明喜歡著一個人,卻偏偏用傷害予以解讀。學生時代的那點破事,為什麼總是要困擾我們的憧憬與追求?不就是小河邊的漫步被同學告發,草坪上的昵喃被老師知曉?那時候我們都還小嘛,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也才剛剛到了入團年齡,你要團支部怎么關注我們?

我實在弄不清春明的那些莫名其妙和胡思亂想。我最關心最憂慮的是她的小腿怎樣了,流了那么多的血,傷口大不大?到底有沒有縫針……

知青點的蔣隊長用鐮刀捅了捅我的屁股:“發什麼楞?”

我“喔”了一聲,收割菜籽的鐮刀卻砍在了自己的小腿上。我望著鮮血直涌的小腿,苦澀地搖了搖頭:一切都是劫數,一切都是宿命。

再後來,我在湘西的大山里當上了電影放映員,她在澧陽平原成為了一名鄉村女教師。她在信中稱我放映員同志,我在信中叫她尊敬的園丁。我們繞著彎兒在情海里蕩漾,字裡行間卻找不出一個哪怕是寫錯了或者心慌意亂塗抹過的愛字。

直到1977年的農曆臘月廿八,我從鄉下回到故土,便急急忙忙地放下一擔從生產隊分來的糯米魚肉和採買來的鄉下土雞,並從蔸里拿出生產隊年終分紅的八十多元錢,一齊交到了母親的手裡,然後心急火燎地踩著一輛準姐夫的鳳凰126型腳踏車,徑直出了家門。

我從羊湖口一直騎向小渡口,這是市區最大的直徑:七里零三分。我渴望著與春明的不期而遇,我的第六感覺顯然是準確的。在這七里零三分的土地上,我和她迎面碰到了兩次,結果又灰溜溜地兩次逃之夭夭。直到第三次直面於無路可逃的小巷裡,我漲紅著臉、跌跌撞撞地從腳踏車上摔了下來。春明的身邊有兩個女知青戰友,見此情況很“懂味”的就走開了,只留下我和她尷尬的對視著。那天雖是冬末,其實還是很暖洋洋的,我很是莫名其妙的盯著她身上那件臃腫得令人詫異的小花棉襖欲言又止。

春明窘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說:“過兩天我到你家,正月初二你到我家裡來。”

然後,她便逃也似的追趕那兩個女知青戰友去了。

那一天是臘月廿十八,我始終沒弄明白:過兩天究竟是啥意思?我情商很低,搞不清楚大年三十是全家團圓,而正月初二是姑爺拜門的日子。

大年三十,我鬼使神差地踏著黎明前的黑暗,坐上了從津市到石門的頭班車,去為貧下中農放電影。

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炊煙繚繞,戶戶燈火通明,喜慶的爆竹聲此起彼伏,沒有人來看我的電影。

我在知青點昏黃的煤油燈下點燃一堆松樹。在熊熊的大火和昏暗的燈光下,我把信紙放在膝蓋上為秋寫信。那晚,我感覺到思緒良多,愁情萬千: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獨自坐在火旁。情系遠方的戰友,思念可愛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