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已經淡忘了是如何這樣成長起來。
本來應該是破繭般的痛苦,卻在時光重複而細碎的撫摩里,變成了混沌的存在感。
就像是每一個暑假的午後。躺在樹蔭下的涼椅上睡覺。陽光發燙地烙印在眼皮上,紅光腥熱。蟬鳴無休無止地聒噪在耳膜上。
每一次睜開眼來,日光並沒有什麼不同,雲朵也依然白得耀眼。於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可是當閉上眼,再睜開眼,就已經是沉重的黃昏,光線迅速地消失在天空里,發出呼呼的風聲,把天空撕開一道一道透明的口子。像是透明貼一樣一條一條地貼在天空里。所有的飛鳥朝向歸家的路途。黑夜從空氣里顯影,染暗每一寸大地。
天黑了。像要下起雨。
那天在和朋友玩一個遊戲。哪些詞語可以很少年。
我說,速溶咖啡很少年,咖啡就不少年。
他說,中性筆很少年。
——已經不可能再擁有那樣一段時光了。每一天有大量的時間都消耗在不停地書寫裡面。抄寫,演算,再抄寫。也習慣了隔個兩三天,就在學校門口的小攤上與老闆討價還價地買回好幾支新筆。
當我們在年少時記錄過的那些習題,那些源源不斷凝固在紙張上的黑色藍色藍黑色墨水。我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它們會慢慢走出我們記憶的狹長走廊,消失在光線隱沒的盡頭。
就像是憑空丟失的票證,從心裡拉扯出滿滿當當的空洞感。
我說,機器貓很少年。
夏日炎炎。日光打在眼皮上,照出一片透徹的血紅色。
他說,想要扔掉的試卷很少年。
我說,白襯衫很少年。
他說,打架後衣服上留下的泥點很少年。
我說,莉莉周很少年。
他說,cd機很少年。
我說,青澀的戀愛很少年。
他說,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