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有三怕,怕奧數、怕英文、怕周樹人,而我,怕數學。因為怕數學,我在16歲那年愛上了街邊的格鬥遊戲,而那時,由於對數學的憎恨,數學老師也成了我格鬥遊戲中的敵人。
我時常流連在那條充斥著遊戲廳的街上。懷揣一塊錢換來的三個遊戲幣,選擇好一台遊戲機,兩指掂著一個硬幣,對準投幣孔,“叮”一聲,遊戲開始。從暗淡的街機螢幕里看見自己面露凶光,將對手狠狠地擊倒,我從中獲得了上學所不能獲得的快感。
也許你會說遊戲廳不是學生該去的地方。但在我的心目中,與教室比起來,遊戲廳就像是天堂。因為世上沒有比教室更殘酷的地方,那裡雖不見血光,卻充斥著冷暴力,讓人痛徹心扉。
如果認真地回憶,我會覺得自己的6年中學生活過得過於悲慘,因為我從未獲得過任何一位數學老師的尊重。
還記得初三時教我們數學的那個年輕貌美的女老師,我只要遠遠看見她就會繞道走。她曾經當著我的面用她那美麗、修長的手指,將我那張考了11分的數學試卷撕碎。那天夜裡,我拿透明膠粘了很久才將卷子復原。沒有人愛惜我的試卷,我總得自己愛惜。
夜深的時候我常常想,一個3歲便能背誦唐詩的孩子為何獨獨記不住數學公式和口訣,甚至還會怕數學。
可是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
上了高中,我碰到了一個教數學的班主任。我以為一個當班主任的數學老師會對我稍微耐心一點,直到一個禮拜五的數學課上,我聽見他開始點名,並讓被點到名的同學到黑板上去做題。
聽見我名字的瞬間,我感覺自己如同一隻被弓箭射中的兔子。和我一起被點到名的同學已經在一旁奮筆疾書,我卻拿著粉筆,面對黑板,腦中一片空白。我胡亂寫了幾個數字,然後拿黑板擦擦掉。再寫,再擦。白色的粉筆灰落在我的臉上,我機械地重複著這兩個動作。講台上短短的幾分鐘,我感覺好像過去了幾個世紀。下面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我感覺手中握著的粉筆已經被我的汗打濕了。我終於鼓起勇氣轉過身,看著數學老師說:“老師,這題我不會。”
“不會?”他挑起眉毛,“你這題是最簡單的,恐怕初一的學生都會答。你不會沒上過國中吧,看你的智商不像是能夠直接從國小進入高中的人啊。”
不少同學在下邊笑出了聲。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卑微得如一粒塵埃,但我並沒有流淚,只是默默地回了座位。
我的數學成績終於從11分下降到9分。
數學老師在講台上揚著我的試卷:“數學最能代表人的人格,要給一個人的人格打分,就看他的數學成績。這卷子,我貼在黑板旁邊,讓你們引以為鑑。”
同學們在下邊笑得樂不可支。我只覺得只要數學老師一張嘴,仿佛就有一根針吐出來,刺得我全身血跡斑斑。我想我的數學怕是沒救了。
放學後我去了遊戲廳,正好碰見一個來遊戲廳尋找孩子的母親,她在發現自己的孩子後流著淚問道:“你為什麼不去上學?為什麼來這裡?”我站在遊戲機前發獃。我仿佛看見自己的母親正流著淚問我:“你要放棄了嗎?”我幾乎是逃亡般地離開了遊戲廳。
那個晚上,我的父親對我說:“記著,孩子,如果你憎恨數學,唯一的辦法是狠狠地將數學題做了一遍又一遍,隨後你才有選擇。”
此後,我讓父親給我請了家教,我也轉了班。我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到了數學上,日子過得分不清白天黑夜,直到能在高考志願欄上填上:漢語言文學。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解脫了,我終於離開了最讓我痛恨、害怕的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