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期待一條裙子

小時候發生過的許多精彩的故事。到如今什麼也記不得了,唯有小姨的那條白色的連衣裙。在腦海中怎么也抹不去。

那時的姨,正值一個女人生命中最為亮麗的季節。她身材窈窕,削肩、蜂腰、修長的腿,光背影就足夠叫一個流鼻涕的小女孩艷羨一個年代。我常常極為入迷地蹲在小姨的閨房門口,看著一身白裙的小姨,像蝴蝶又像夢一般地飄飛於臥室和客廳之間。美麗和典雅,儘管在我當時的辭彙里找不出來,我總有這樣一種期待:要是有一天。我也能穿上小姨那樣純潔、飄逸的白裙子,想像一下穿在我身上的滋味,那一定是好極了。可惜外婆家中總有太多的人,不能讓我完成心愿。

我有時會這樣傻想:要是我穿上了小姨的白裙子,我的胸脯一定也如小姨一般豐滿。我的肩膀一定也如小姨一般好看,我一定也會有小姨般的俊美的臉蛋。就在這種對一條童話般美的白裙子的期待中,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美好的夏天。

終於有一天,我驚喜地發現。那些常待在外婆家中的人,竟都不在!我於是極為迅速地跑進小姨的房間,迫不及待地打開衣櫃門一天啊!那條白色的連衣裙恰好掛在那裡呢!我感到心臟都跳到嗓子眼兒了,連手心都感到了它的跳動。

等我終於顫抖地取下那條連衣裙。我差一點沒幸福得暈倒。我脫光了自己的衣服,飛快地把瘦小的身子套進那條裙子中去,然後飛快地跑到鏡子前去――我想看看,自己穿上白裙子之後,是不是就如想像中的一樣好看。中間好幾次踩到沒提起的裙邊,好幾次摔倒,但那天我沒哭。等到鏡子前一看,天啦,那個腰帶拖地的小女孩,那個黑黑的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那個雙手盡力伸開但還是撐不開連衣裙的小女孩,那個流著鼻涕的小傢伙就是我么?我感到一種莫大的失望,但是還不足以使我脫下白裙子。我還是在鏡子前踮起腳跟,仰起頭。身子還像模像樣地鏇幾下――那感覺,就像灰姑娘穿上水晶鞋成了王妃一樣。

這時候屋子裡很靜。只有房子外面偶爾傳來幾聲母雞喚小雞的咯咯聲,還有外婆在陽光下拍打被子的撲撲聲,以及童話中的公主翩翩起舞的腳步聲。

現在想起來,那時對一條白裙子的期待中,融入了一個小女孩對成長的多少希冀,對美的多少夢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