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油紙雨中情

我兩歲多的時,媽媽天天背著我放生產隊的一群羊。

忽然一陣雷陣雨,媽媽抱著我躲在一個山崖下。就在那一天的雨里,被調往他鄉打水庫的姨媽和我父親在雨中趕回來。父親勸說,你姨媽啊,你渾身都濕透了,躲躲吧!姨媽抱著給我們娘倆買的一塊大油紙,嘟噥說:“姐夫啊,躲啥喔,快點趕路,他娘倆怕是早就淋透啦!我可憐的侄兒今天被雨淋慘了!”跑到家看見我娘倆身上是乾的,才笑了,可她早已渾身濕透。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來我家。她打開一塊帕子,裡面包著三四塊肉。那時她們家人多,每次吃肉,老婆婆就會很平均地把肉分夾在每個人的碗裡。姨媽總說:“我還不想吃呢,包在帕子裡,想吃才吃。”碗一放就來我家,給我帶肉來。每次媽媽總是說這樣夾帶不好吧,還有,你也該吃點啊。姨媽說:“姐啊,分給我就成我的了。侄兒不吃,我哪吃得下!大人一口,小孩一飽嘛!”據說我開葷的肉也是她給的,是羊肉,所以我長大後特饞。就在那一天,父親挑泥土在土掌房上加層,姨媽坐門口埋頭給我秀布鞋,一天就秀了兩雙。她臨走前,叮囑媽媽一定每天都把油紙帶上。

又是一個雷陣雨天,狂風大作,驟雨如盆。很多放羊的小孩都聚到我們母子的油紙下來。聽母親說,孩子們四面八方拉開油紙,好大的一塊啊,居然有三米多。聽著快樂的雨點灑在油紙上,幾個小孩在油紙下玩耍起來,有的看我媽媽餵我奶。很多年以後,聽媽媽說起當時的情景,我能想像那是個多么溫馨的場景。

三米油紙,陪伴我們母子三年。多少個雨天,我們母子從來不會被雨淋,很多跟隨我們母子放羊的孩子也不會被雨淋。一張油紙,為我幼小的天空撐起一片晴空。一張油紙,傾注了姨媽濃濃的愛,是我童年最溫馨最珍貴的回憶。

等我懂事後,開始知道,這世間,除了父母的愛,還有其他親人濃濃的情。這是一個充滿愛的世界。

我在黎溪鎮讀五六年級時,學校離家很遠。姨媽總是擔心我餓了,冷了。記得有一次,她和我媽媽一起來看我。當她看到站在孩子群中做操的我,衣服破舊,就忍不住哭。那一天,她把她所帶的錢都用在我身上。她給我買了一套衣服,是一套黑色的警服,同學們都笑我是黑貓警長。臨走時,她把包里的錢都掏給我。我媽媽問,你不給我侄兒們買點東西么?她說:“買啥呀,我這侄兒不是等著用錢么!我兒在家裡冷不著餓不著。”姨媽對我的愛,竟然超過了對她自己孩子的愛。

前些年我跟她一起出義務工修廟子,她看見很多人都坐在地上,只有我一個人在搬磚。她轉到我身邊,小聲說:“歇歇呀,憑啥你一個人做!餓了么?溜到我家去,碗櫃裡有飯菜,有你愛吃的兔肉。”我抬起頭望著她,望著她那慈愛的眼神,想起三十多年前三米的油紙,帕子裡的肉,黑貓警服,無言的淚水在我眼眶裡打轉:原來在她眼裡,已經三十多歲了的我,還是當年被她含在嘴裡的那個小侄兒啊!

三米油紙,姨媽濃濃的慈母情,我無以回報,只能用筆記下那些難忘的歲月。

同學們,提起筆,讓我們一起記下難忘的親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