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他的土地

走進那個我生活了十幾年的農家大院,見母親正在院子裡忙碌,一如既往地,又沒見

到父親。

“媽,我爸爸呢?”

“在家後,又開出一塊荒地來,種點兒小蔥。”

在我記憶里,父親已經不止一次開荒種地了。

父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他對土地有著我們難以理解的熱愛。

第一次看見父親在田間勞作,是我六歲的時候。父親用車子馱著我下窪,到了自留地

,把我放在地頭,給我一把小鐮刀,讓我自己打草,他則拿著鋤頭進地鋤草。地上開

滿了粉色的打碗碗花兒,像散落滿地的星星,炫爛無比。我用小鐮刀專打這些開花的

野菜,一小堆一小堆地放好。累了,就躺在地上,朝地里看去,見父親正彎著腰鋤草

,太陽已經很高,曬著他黝黑的胳膊。父親匆匆地忙碌著,半天也不抬一下頭。遠處

,天地相接的地方,一片熱氣蒸騰,像大河裡的波紋。啊,田園真美!勞動真是一種

享受!直到父親馱著我回家,我都對田野戀戀不捨。

十歲的時候,我們村的生產隊解散了。土地成為自己家的,父親母親在地里的時間更

多了。十二歲那年,大旱,河裡的水也要幹了,那時沒有這么多機井,家家在地里打

井,然後用壓井子抽水澆地。我們哥三個也跟著爸爸下地抗旱。爸爸去地里培壟,我

們三個按壓井子。哥哥在一邊,我和弟弟在另一邊,哥哥把他那頭的桿按下去,我和

弟弟放在這邊桿上的手臂就隨著揚起來,要想把這邊的桿壓下去,我們必須踮起腳,

然後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上邊,再配合手臂的用力。一股一股的帶著泥沙的冰涼的水,

便被從地下抽出,從壓井子的出水口汩汩地淌出,流到地里。開始還覺得新鮮,壓了

一會兒便沒了力氣,手臂酸疼。再看地里,水澆濕的地方就那么一小片,禾苗還是乾

得打綹兒。頭上烈日暴曬,地上熱氣炙烤,又累又餓又熱,那時候才覺得,種地真是

一種苦差事。

隨著年齡增長,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麥收時節,父母天不亮便下地割麥子,快中午

才回來,臉又黑又紅,喝一頓涼水,又上場抖麥子,鍘麥根。然後回家,草草吃口飯

,再趕著牲口上場軋麥子。傍晚的時候,父親用木杴揚起軋過的麥子,麥糠在風中飛

舞,紅紅的麥粒雨點般落在場上,散發著陣陣清香。父親機械地勞動著,鏟起麥子,

高高揚起,再鏟,再揚。他的頭和腰起伏著,頭上臉上都落滿了土,但父親的表情安

詳而滿足。

麥子還沒收完,便又開始忙著種玉米。一場雨過後,父親便趕著牛、帶著耬犁種子下

地了。中午回到家,父親往往疲憊得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吃完飯,顧不得休息,又去

種地。玉米苗出來後,父親和母親又要起早貪黑去鋤草、開苗、上肥料。地里的活,

好像永遠也乾不完,父親的勞作,無休無止。

秋天來了,地里瀰漫著莊稼的芳香,又到了全家總動員的時候。打棗、收玉米、割谷

子、割豆子、收芝麻、刨山芋、刨花生、種麥子……每天,父母和哥哥去地里收莊稼

,牛車吱悠吱悠地響著,拉回一車車玉米、向日葵盤、芝麻秸。我們那時候都有秋假

,我天天不得閒。剝玉米,剝完後攤在院子裡晾曬,嫩玉米剝開後放入大鍋里煮熟,

碧綠的玉米苞和還沒壯上粒兒的玉米瓤放進牛槽餵牛。用一根棍子把曬乾的向日葵盤

反覆砸著,讓盤裡擠得滿滿排得整整齊齊的瓜子蹦出來,再攤開晾曬。把曬乾的芝麻

秸抱起來,頭朝下放在大笸籮上方,用一根棍子敲打,芝麻粒嘩嘩地落在笸籮里,敲

完一捆又一捆。天黑了,父母親才邁著疲憊的步子回家。而第二天,還有更多的勞動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周而復始。

我上國中以後,哥哥快到了蓋房娶媳婦的年齡,地里的收入遠遠不夠維持生活的支出

。於是,父親跟著村裡的青壯年一起,加入去塘沽打工的隊伍,成為第一批建設塘沽

新港的農民工。地里的勞動全落到媽媽身上。只有麥熟和大秋,父親回家收割播種,

然後再匆匆返回塘沽。

父親不出門的年頭,家裡的地就種得更多。而且,父親會想辦法讓地里變出更多的錢

來。場邊的一塊地,由於總有麥糠吹到裡邊,十分肥沃。父親讓它做菜園,種上十幾

畦韭菜、幾畦捲心菜和幾溝大蔥。除了自己吃,還可以把吃不了的拿到集上賣,換取

家用。再往裡,就是一塊瓜地,種上菜瓜、西瓜、甜瓜。地頭打了一個井,澆地的水

,是我們一下一下從地下抽出來的。父親把土泛得松松的,碾得細細的。瓜子在碗裡

用濕布蓋著,頂出細細的芽尖,父親就把這些發芽的瓜子種到地里,種完後再撒上一

層細土,再用腳一下一下踩一遍。地里,細細的土上,留下父親一溜溜密密的鞋印。

瓜出苗了、爬蔓了,父親中午不睡覺,到地里忙碌,去給瓜掐蔓、壓蔓。瓜開花結果

了,還要疏果。不光父親,母親和爺爺也經常到瓜地里勞動,拔草、翻蔓、澆水……

從一長瓜,我們就經常去地里翻尋,盼著吃瓜。父親和爺爺總要提醒我進瓜地前不要

用香皂,因為會影響瓜生長。瓜長得夠個兒以後,我們只要不上學,都要去地里看瓜

。這些瓜讓我們吃得肚兒圓嘴兒刁,瓜長得不周正的不吃,西瓜要吃沙瓤的。哪個瓜

熟了,我們循著香味就可以找到;哪種瓜好吃,我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至今懷念一

種“花洋菜瓜”,長得像花甜瓜,微長,顏色稍淺,酥脆香甜,摘時要輕輕的,因為

捏的勁大了就會把瓜捏傷甚至捏破,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更會碎成許多片,露出裡面

桔黃色的瓤,就是那么酥,那么脆。輕輕咬一口,清甜爽口,類似現在的羊角脆,卻

比羊角脆更甜更脆更香。這么多年,我就再也沒吃過那么好吃的瓜,因為產量低,已

經絕種了。吃不了的瓜,就連同自家種的菜一起,拿到本村的集上去賣。這就成了我

的活,父親用小推車給我送到集上,在地上掃淨一塊地方,鋪一個袋子,把瓜和菜往

上一擺,捧一本書,坐在樹陰下,倒也自在。一個集,多者賣個二十多塊,少則十塊

八塊。父親每每問起當天的收穫,總會說:“二十塊也好,八塊也好,你要是不種,

誰能白給你呢?這點錢就算不多,也夠家裡過日子零花的了,更別說自己隨便吃了。

”後來,瓜地改成了蘋果園,XX年,由於蘋果價格太低、管理成本太高,父親不顧我

們的阻攔把蘋果樹都刨了,改種了玉米。

九十年代的時候,哥哥娶妻生子,家裡的負擔輕了些,父親不用再出門打工了,可以

與母親一起經營家裡的十多畝土地了。但是,中央對農民交公糧實行“三提五統”政

策。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些政策的具體內容,只記得,父母親更累了。因為,到了交

公糧的時候,不再像以前那樣用牛車馱著幾袋糧食交到村裡的糧站了,而是用三馬車

拉著滿滿的一車,這還僅是糧食,還不算錢。如果父母不把所有的地都種上糧食,公

糧都交不齊,更別提一家老小的生計。

於是,父親每年把所有地都種上。每年十四五畝麥子,到了麥收時節,全家起早貪黑

,連七十多歲的爺爺也上陣了。我當時已經上班,每天下了班買點菜,騎著車子往家

飛奔,然後收拾屋子、刷鍋洗碗、做飯。天黑了,全家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我把

飯菜擺上桌,父母和爺爺卻沒有吃的興致——他們,已經累得連拿筷子吃飯的力氣幾

乎沒有了,只是面面相覷地苦笑。

我說:“種地這么累,又出不來多少錢,乾脆別種了,乾點別的。”母親說:“不種

怎么辦?公糧怎么交?”我說:“給別人種,誰種誰交公糧唄。”母親說:“哎喲,

誰種啊!現在白給人家,人家也不願意種啊。”父親說:“莊稼人哪有不種地的?莊

稼人不種地又能幹什麼呢?”而莊稼地並不是都對得起父親的勞動,有時候天旱,機

井澆不到的地里,麥子參差不齊,只能用手拔,玉米也瘦小不堪。遇到這樣的情況,

父親邊收莊稼邊恨恨地罵一頓街,但地卻照種不誤,只不過是在這樣的地里多上兩車

糞、多加兩袋化肥而已。如今,我們家已經沒有這樣的地了,即使當年最薄的地,也

一樣長滿飽滿的長長的玉米,令父母親喜笑顏開。

儘管父母親終年勞碌,除了交公糧,地里所出仍不能滿足家裡的支出。父親又加入打

工的隊伍,種的地太多,父親不能出遠門,就跟著本村的一個建築施工隊,在本村和

附近的村子裡蓋民房。那時候的父親,幾乎像一個勞動狂。他每天早晨天不亮起床,

和母親到地里豁青除草,苗高的地,怕牛踩折了禾苗,都是母親拉犁,父親在後面推

。乾到天亮回家吃點東西,再去工地幹活。中午回家吃罷飯,騎著車子下窪給牛打上

滿滿一車草。回家後洗把臉再去工地,天黑了才回家,吃完飯便躺在炕上沉沉睡去。

有時候,工地的活接不上,放幾天假,父母就在這幾天的時間裡搶好多活:或者和母

親背著噴霧器、提著藥桶給莊稼、棗樹打藥;或者和母親犁地,母親牽著牛一趟趟地

走著,父親在後面扶犁,或母親拉犁父親在後面推;或者給莊稼鋤草、上化肥。夏天

的地里酷熱難當,沒有樹陰,常常連一絲風都沒有。蚊蠅撲過來,密密地落一身,哄

一下,嗡地散開,一幹活,又聚攏來,咬得牛和人都煩燥不堪。就這樣,父親還沒累

夠,他見生產隊時期枸杞地和曬枸杞的小房子處成為一片廢墟,便利用幾個中午開荒

,開出兩塊地來,種上青豆、山芋和玉米。春天,剛開凍,他便給棗樹開甲。三月份

,活計還不緊,他到處刨棗樹苗,種在地里,這樣,幾年以後,就可以收穫更多的棗

。所有的親戚和鄰居無不驚嘆父親的精力,“你爸爸把別人幾輩子的活都幹了。”他

們見到我,都是這樣評論我的父親。

零五年以後,國家的政策發生了變化,不用再交公糧了。父親種地的積極性卻未減反

升,因為,從此以後,地里所有的產出,都是自己的了。但是,種地的成本提高了。

種子、農藥、化肥都在長錢,而且,生活用品也在長錢。雖然糧食價格提高了,但種

地所得僅能維持生活,家裡如果有病人、有學生,還是不能維持。父母親又怕增加我

們的負擔,所以,父親仍然天天給人家去蓋民房。

零八年以後,國家對農民的政策更加優惠,不但不收公糧,只要農民種糧食,國家每

畝地還有補貼。土地成了農民們的寶貝,誰也捨不得把地給別人種了,有人種大棚要

大塊的地,只能租,一畝地先是三四百,現在是六百。就連以前田間的小道,都有人

翻鬆了,與自己的地連在一起種了玉米。

父親高興極了!他逢人便說:“自古以來哪有這樣的事兒!種地不用交公糧,國家還

倒貼錢,歷朝歷代也沒有這樣的好事兒啊!”他對土地的熱愛更是達到了空前的程度

。玉米省事,價高,父親便把所有的地都種上了玉米。種麥子麻煩,還要澆幾水,幾

乎不賺錢,父親便讓土地閒一季,這樣,父親在土地上的勞動量減少了一半。父親卻

沒有閒著。軋麥場現在用不著了,他把它翻了一遍,撒上肥料,改種玉米。棗的價格

太低,又太費事兒,他利用幾個冬天的時間,陸續把棗樹刨了,又多種了玉米。我家

場邊的那塊菜園因為玉米價格的提高而改種玉米了,父親便把鄰院閒著的院子收拾出

來,鬆土、施肥,種上了各種青菜。我回家的時候,總見到父親利用茶餘飯後的時間

在菜園裡忙碌。我說:“種那么多菜乾什麼?青菜也不貴,什麼菜都能買到,受這個

累乾什麼。”父親說:“青菜再便宜,也得花錢買啊!地閒著也是閒著,不就多費點

兒功夫嗎?閒著又有什麼意思呢?”春夏秋三季,菜園裡一片繁華。青青的蒜苗整齊

地排列(是我們小時候吃的本地紅皮蒜),紅紅的草莓點綴在層層疊疊的綠葉間,長

長的豇豆密密地垂掛,一片片紫扁豆、綠扁豆頂著繁花累果鋪展在磚摞上和柴禾垛上

,一條條絲瓜藤拖著碧綠的絲瓜到處攀爬,新鮮水嫩的辣椒墜彎了秧,白菜茁壯,香

菜幼嫩,大蔥水靈,南瓜壯碩……大叔家和弟弟家都在北京,每次回來,總要光顧菜

園,摘一大堆新鮮的蔬菜,連吃帶捎。我們享受著父母親的勞動成果,大快朵頤,齒

頰留香。那可是真正的有機、綠色、無公害蔬菜,不打藥,不上化肥,上哪能買到這

樣放心而又新鮮的蔬菜呢?何況,還是免費的。有段時間我身體不便,父親隔三岔五

給我送來各種新鮮蔬菜,我足不出戶,就可以吃個痛快。豇豆和茄子混在一起炒,辣

椒熗鍋,擱點兒母親醃的臘肉,大火燉爛,滿滿地燉上一鍋,吃飯時一人盛一碗,就

著自己烙的千層油餅,那叫個過癮啊!是我從小起最愛吃的美食之一。

從去年開始,青菜的價格居高不下,父親種菜的積極性更提高了。菜園裡又增加了幾

畦胡蘿蔔、白蘿蔔、小紅蘿蔔和沙沃綠蘿蔔。今年,父親還嫌不夠,又利用幾個中午

時間,把河邊的一塊荒地開出來,一杴一杴把土翻鬆,又用桶從河裡提水澆灌。要知

道,那個河坡又高又陡,我空身爬尚且氣喘吁吁,父親已經七十多歲,就那么上上下

下地爬坡,吃力地把水一桶一桶地提到地里。地澆透後,父親掘了溝,培了壟,種了

好多大蔥。父親種的大蔥,蔥白長又嫩,甜而脆,與超市賣的外地的大蔥絕不相同,

真好吃!

今年,父親上了歲數,我們強烈阻止他再去工地給人家蓋民房。父親開始給自己找事

做。村裡有養雞的,不願意自己出雞糞,誰出雞糞,雞糞便歸誰,抵出糞的工錢。父

親攬下了這個活,隔段時間便去出一次雞糞,我們家的所有地里都撒了一層雞糞。父

親累但滿足著,他心裡眼裡全是來年豐收的莊稼。秋天,收完自己家的玉米,父親又

去地里拾玉米。粗心的人家,收完後的地里,會丟掉不少玉米,父親起早貪黑,飯也

顧不上吃,一天可以拾一百來斤。一百來斤玉米,就是一百多塊錢呢!父親累並快樂

著,還為此買了一輛小三輪。“還真有粗心的人家!”吃飯的時候,父親說,“一塊

地里可以拾一袋子。我邊拾邊生氣,這是什麼人家!這是莊稼人嗎?這也叫收莊稼?

辛辛苦苦種出來,丟這么多!別看他給我剩這么多棒子讓我拾,我還得罵他!”

父母的歲月,就這樣在土地上漸漸消耗,莊稼一年年地種,一年年的收,父母一

年年地變老了。父親一見活計,就精神抖擻,一點也不服老,而母親,卻是越來越力

不從心了。這個秋天,母親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勸他們別再種地了,在幾個兒女

家輪流住住,散散心,養養身體,該享受晚年了。母親說:“不種地乾什麼呢?吃什

么,花什麼?”我有些生氣:“我們可以養活你們啊!這樣累出病來,不一樣給我們

增加負擔?”母親說:“地怎么辦呢?”我說:“租出去,或者給大哥種。”母親說

:“我可捨不得。就這點地,年年種,年年收,種什麼長什麼,出多少東西啊!不說

別的,就說東院這個菜園吧,就這么點地方,出了多少菜啊,供給多少人吃啊,你說

它哪來這么多勁兒吧!要不怎么說地是一寶呢。舍嘛也舍不下這點兒地啊!”我沉默

了。想想,母親說得對。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對土地如此熱愛,始終不離不棄。為

什麼我跟弟弟一再邀請父母去我們家住,他們卻始終捨不得離開故園。也更加理解了

過去的地主為什麼節衣縮食不斷購買土地。當然,還有,自古以來的戰爭,無不圍繞

土地的歸屬權。父母只是普通的農民,講不出大道理,他們對土地,只是出於依賴土

地而生存的農民最樸素的熱愛,如同人類愛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土地本無生命,但就

在父親母親們辛勤的勞動中,土地便有了鮮活的生命,這生命跳躍在父母的眼睛裡,

徘徊在父母的心裡,紮根在父母的血肉里,溶化在父母的生命里。

看著母親花白的頭髮和蹣跚的步伐,我的眼睛酸了。想起了李紳的《憫農》。“鋤禾

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們從一年級就背,只不過題目

改成了《鋤禾》。我們從這首詩中受到這樣的教育:糧食來得不容易,要愛惜糧食。

其實這並非李紳的本意。就如同詩的題目,這首詩中,字字充滿對農民的悲憫。如果

這首還不足以顯露這種悲憫,那么另一首《憫農》更是把這種悲憫表現得淋漓盡致: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而我,更喜歡第一首。因

為,這首詩,我除了讀出對農民的悲憫,還讀出了對一代代在土地上辛勤耕作的農民

的敬畏。

又如何能對他們不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