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朽木不可雕”

一直很喜歡尼采的一句名言佳句:“才能是一件修飾物,而一件修飾物同時也是一件遮掩物。只有當一個人什麼都不能做的時候,他才真正顯示出自己是什麼。”是的,也許對於雕刻而言,朽木只有赤裸裸的坦誠和無奈———在這一領域,它是無能為力的。這就如同一個已經殘廢的人,要如何同常人一樣健全呢?這要求本來就是蠻橫無理的。然而我深信在這世上大凡存在的便是合理的。朽木,它的生活在別處罷了。

記得國中生物課本的第一章便是“食物鏈與食物網”:草木為植食動物提供食物,而植食動物又為肉食動物所吞噬;當這些二級消費者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它們的軀體將重新融入土壤,孕育出更加繁盛的生命。我想若從自然平衡的角度剖析,樹木枝幹的腐朽並不等同於某种放棄或是決絕。相反,“病樹前頭萬木春”,如果說枝繁葉茂是一種奉獻,那么化作春泥未嘗不是一種犧牲。默默無聞將自己的生命悄悄化作花的精魂,在芳菲世界中千迴百轉;像是歌劇魅影中的假面人,朽木掩去了自己丑陋的面容,而讓自然界更加美好的事物綻放出充滿喜悅的歌聲。這樣一種割捨難道無法證明朽木存在的價值嗎?默默的奉獻難道只換來人們對朽木的不屑一顧嗎?也許僅僅是因為草木理所當然的欣欣向榮,使朽木在這方天地中格格不入。或者只是因為朽木的消亡方式與肉食動物同伍,超出了絕大部分植物的想像,所以它被視作異端,以“朽木不可雕也”受到千古的嘲笑。這本就是一種極大的不公正。

卡夫卡說:“在孩子們中間,我並不算是最聰明的,但也不是最糟糕的。可這一切到了人們的口中卻成了我是最愚笨的。”這樣一種遭遇讓我很是同情。愛迪生為了擺弄他的瓶瓶罐罐、破銅爛鐵而一再逃學,結果自然遭到了母親的責罵和父親重重落下的巴掌。這樣一段經歷更是令我嘆息。然而,最後的結局是卡夫卡成了一代文豪,而愛迪生則以“發明大王”聞名世界。類似朽木上結出累累碩果的奇蹟,也許恰恰驗證了所謂“朽木”的另一種價值,一種超脫世俗功利目的的光芒與成就。

哲學上稱藏身之處可以有無數,而能使你獲救的唯有一處;然而在這絕無僅有的一處,獲救的方式卻層出不窮,貫穿著一往無前的可能性。所以何必只抓住朽木的“不可雕”這一弱點窮追不捨呢?何必要在這樣一條單一的道路上苦苦追逼最後失望或者抓住絕望呢?

朽木有朽木的用途,而我們的希望,同樣可以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