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憶學藝時散文

前幾天去塔河辦事,偶然碰到了當年的同事,閒聊之下才知道,他現在做監理,冬天的時候,有幾個月的空閒,一年差不多有七八個月在外面東奔西跑。監理,應該就是公路修建的監督管理吧,這個我也不太懂,也沒細問。許多事情就是如此,打聽多了,反而不太好。

汽車隊最紅火的時候,有一百多名員工,其中就有我和他。汽車隊不光有運材車,還有大板車和大客車,為汽車服務的還有好多班組。我和他就在一個班組。

綜合班是三個工種合併在一起而得名,鈑金工和電工,其中電工又是兩樣工作。他的工作屬於直流電,最主要是給汽車電瓶充電,最細緻的活要屬於汽車線路的維修與保養,對於這項工作,他也是半吊子。因為太細緻,還有師傅保守不想教,還有就是年輕貪玩沒耐性,諸多原因攪合在一起,半吊子也屬於平常。

我們綜合班工作環境不好,尤其是我們的工作間,一股辛辣的硫酸味,還有隔壁的電石味攪合到一起,是個什麼味道就可想而知了。我們的工作間是廢棄的車庫改建的,舉架很高,煙燻火燎的,物品擺放也雜亂無章,總給人一種破敗感和滄桑感。

電工也屬於兩個系統,強電和弱電,全車隊四個人,三比一,我自己獨攬強電,整個車隊三十多台設備,都歸我一個人維護、檢修、保養。電工這個活是什麼概念呢,好人不想乾,賴人乾不上,玩笑講,不在二五眼之上,也不在二五眼之下,我屬於正在二五眼上。這說明什麼問題呢,細想一下,這裡面也有很多的人情世故。這個活不是誰想乾就能幹的,要有一定的社會基礎做後盾。電工屬於技術工種,想鑽研的話就是學無止境了,要是想混,也必須有能混得下去的水平才行。我屬於混的那種,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眼前的活計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當初沒去機關,而選擇這個職業,為的就是清閒二字,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胸無大志吧。不過,這個職業也不錯,逍遙,令人羨慕,自己也覺得臉上光彩。

學藝是要有先決條件的,要有師傅,師傅還要肯傳授知識,自己還要有悟性。說實話,我沒有師傅,我身上有的那一點點技術,都是我偷來的。偷嘛,也不丟人。

當初調到電工班的時候,就是一個值班電工,最大的技術要點,就是拉閘合閘,說句難聽的話,綁快大餅子狗都能幹。無論是誰,都不會甘於現狀吧。電工班的班長叫寧平林,工作正在調動中,三個月之後就走了。那個時候寧平林就說:“我不能收你做徒弟,會耽誤你學技術。”

不收就不收吧,反正也不影響工作。寧平林還算夠意思,有工作的時候都叫上我,他做我在一旁看,或者他要我做,他在一旁指導,他的幾個徒弟就在一旁閒逛,三個多月時間很短,就是寧平林想教給我什麼技術,也只是能望見門坎而已。因此,寧平林所說的不收我做徒弟,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後來,我真的想拜師,就連禮品都準備好了,我想拜師的這個人卻說我拜過師傅,堅持不肯收。通過這件事,我算看清了什麼叫做門戶之見。

我和他多少還有一些淵源,他和岳母同姓,認了本家,我還要尊稱一聲舅舅。我總是覺得,對人的稱謂,都應該是發自內心的,起碼我自己是這樣,我不知道的是,我在稱呼他舅舅的時候,他心裡會是什麼想法,誰都無法走進另一個人的內心世界。電工班承攬全林場的電氣安裝,維護保養,(除了有電工的單位)工作不算多,就是有工作,他也不會叫上我,為什麼?還是門戶之見。說起來,我也是死皮賴臉的,不讓我去,我偏去,我可以不乾,我去偷。這些都是一些簡單的工作,一看就會,也沒什麼技術難點。如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就去請教書本。書中自有黃金屋嘛。

在電工班的那幾年,真的沒有學到什麼知識,就是掌握一些最簡單的電氣安裝。使我感到為難吃力的,還是我調到車隊去獨當一面,那個時候真的是艱難。接觸的東西多了,需要學習的東西也就多了,疑難問題也就會接踵而至。汽車隊的電氣設備多,而且繁瑣複雜,那就不是簡單的電閘和電機的問題了。對於點動式控制按鈕,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還必須去安裝,似乎有強人所難的味道,那是自己的工作,會與不會都要上。人們都說:不恥下問。這話很對,做學問來不得半點虛假,有的時候,你就是不恥,也無處去下問,這就是門戶之見。那一年的時間,我基本上都穿梭在所有我應該工作的現場,對照書本,研究線條、觸點,在心裡不斷的問自己,為什麼是這樣,可不可以有其他的方式。

我以往接觸的都是觸動式控制開關,對於點動式那是十竅通了九竅。趕鴨子上架吧,誰讓你自己獨挑大樑呢。學問就是一層窗戶紙,關鍵在於你能不能捅破,敢不敢捅破。觸動式和點動式正好南轅北轍,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是難事了。

我不喜歡門戶之見,也不願意有門戶之見。老話講: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或許就是門戶之見的最根本的結症所在。這種情況也是有的,那是極個別現象,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兒都會看見。我不怕,人心畢竟都是肉長的,善待他人也就是善待自己。給別人一條光明大道,你得到的是整個天空。何樂而不為。

門戶之見是一個很害人的東西,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我想,那些“大家”之所以成為“大家”,就是遠離了門戶之見的束縛,博採眾家,取長補短,才會使自己的眼界更開闊。為什麼會有門戶之見,說白了還是有一己私利在裡面。

學技術,那是最嚴謹的科學,來不得半點虛假,更不存在運氣在裡面。就像阿拉伯數字一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張冠李戴是要出大事故的。

關於門戶之見尚有很多,門當戶對也不僅限於男女的婚姻問題,在結交良友上,也存在這種惰性思維。就拿姻緣來講,門當戶對是否就能演繹出幸福人生?答案是肯定的。門戶之見所派生出來的悲哀,讓人慾哭無淚。

車隊的隊長叫張文甲,中專生,機電專業,科班出身。我在電工班的時候,他是機電股長,我的老領導,後來調到車隊做隊長,把我也調過去了。我在電工班屬於混混,半瓶子醋都沒有,到車隊這裡獨當一面,自知很難勝任,不是有牴觸情緒,而是有自知之明。膽怯,力不從心,這種情況一般人都會遇到過。我是不甘心做混混的,也就來到了車隊。就在我最難的時候,張文甲悄悄找人來幫忙,那個時候我都安裝完畢,正在調試。

我知道,這是一種情份,一種無聲的關懷,我懂,我沒有說,我不是喜歡把感激的話兒掛在嘴邊的人。都說:好馬出在腿上,好人出在嘴上。或許,我就不是什麼好人吧。挺耿直,傻呵呵的,很平常的那種人,掉到人堆里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寫這篇小文的時候,張文甲早已經退隱江湖多年了,六十剛過一點。

三人同行必有我師。張文甲之於我,寧平林之於我,雖然沒有師徒名分,那份老大哥般的關懷,我始終銘記。原計畫是想寫一篇釣魚的趣事,寫著寫著就變成了這樣,信馬由韁吧,心隨筆至,筆由心生。至於文章的名字,還要思量。

人生會有許多個轉折,每一個轉折,都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