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外婆散文

清明時節,天氣漸漸轉暖,估摸著該給女兒換季了,想著有一件新織的毛衣還沒穿,也不知擱在哪裡了,就翻箱倒櫃地搜尋了一番,終於還是找到了。橘紅色的毛線,柔柔的,小小的花骨朵兒綴滿前胸後背,女兒眼裡滿是歡喜,一把搶過去就套在了身上給我看,我覺得大小肥瘦正合適,也打算讓她第二天去幼稚園時穿上臭美臭美,誰知仔細一瞧卻發現上面沒有訂扣子。“哎呀,這可怎么辦?要是換一件女兒肯定要鬧情緒了。”想到這裡,我安排好女兒,飛快地跑到樓下,乘著夜色去給女兒的新毛衣買扣子,沒想到轉了幾家商店,都沒有賣的,甚至有家店主還將我當成了文盲——“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怎么會有扣子賣?”為了女兒第二天一早能穿上心愛的毛衣,我甚至來不及生氣!

終於在一家老人開的小店找到了,我匆匆付完錢拿了扣子趕回房間,拿出針線,想在睡前給訂好,誰知訂了四顆扣子,花了大約半個小時不說,扣起來還歪歪扭扭的,一點也不平整。“算了,拆掉重新訂吧。”我毫不氣餒,一個個地拆,又一個個地縫,眼看就剩下最後一個了,女兒卻不樂意了,“媽媽,我要睡覺,我要睡覺……”我瞅了一眼時間,呀,快零點了!或許是心急,或許是女兒的干擾,那針竟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我只好先放下手中的活,想把女兒哄睡著了再做,女兒終於睡熟了,我走到窗前輕輕地拉上窗簾,將遙遠的星空和皎潔的月光隔在了窗外。

明亮如晝的燈光下,看著女兒圓嘟嘟的臉蛋,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我再次拿起手中的針線,耳邊卻莫名地傳來了外婆的聲音:“狗娃,技不壓身啊,等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難道是剛才窗前朝向浩瀚星空的一次回望,使外婆有所感知穿越了時空?還是清明時節追憶親人的思緒悄悄飄進了終日喧囂的心田?

扣子總算是訂好了,對外婆的追憶卻綿延不斷。關了燈,躺在床上,眼前儘是外婆的身影。還記得那一年,我上寄宿制國中,周末回到家中,因為父母忙於農活,古稀之年的外婆忙出忙進,又是抱柴,又是挖菜,又是擀麵,又是洗衣,又是餵豬……看著她邁著“三寸金蓮”跑來跑去,姐姐和我有些不忍心,“婆,我們幫你吧!”“快走,快走,快去讀書識字去,我能行!”外婆每次聽說我們要幫她幹活時,總是帶著嚴厲的口氣,把我們哄走。在她的眼裡,孩子們讀書認字才是正事,其他就有點不務正業了。等星期天下午快回學校了,外婆總會乘著父母不在的間隙,偷偷在我手裡塞些她積攢的零錢,一角的、五角的、一塊的——全都是皺皺巴巴,沾滿汗漬和泥土的,同時不忘囑咐一聲: “拿著買飯,買書,可別亂花呀!”

那時的我,嘴上什麼也不說,我知道這錢來之不易,這裡面包含著外婆的一片期待,只在心裡盤算著將來怎么報答外婆。苦讀十九載,終於研究生畢業,參加工作拿工資了,想起該是報答外婆的時候,她卻已經枯瘦如柴、神志不清了,我站在她的面前,她卻叫著舅舅或姨媽的名字——這樣的日子沒維持多久,她就離開我們,一個人孤獨地走了。在她的葬禮上,表弟代表我們孫輩致了答謝詞,他的一句“狗娃,回來了!……”惹得我淚如雨下,因為,因為這是外婆對我們孫輩的唯一稱呼。可是,如今,斯人已去,還有誰會喚我一聲“狗娃”呢?

夜已深,人已散,風已起,窗外的世界正趨於平靜,而我的思緒卻在暗夜中紛飛,我親愛的外婆,你在另一個世界,可曾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