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 伍子胥微服過昭關


以公長者,不敢隱情。某有父兄切骨之仇,誓欲圖報,幸公勿泄!”東皋公乃坐勝於上,自己與伍員東西相對。謂員曰:“老夫但有濟人之術,豈有殺人之心哉!此處雖住一年半載,亦無人知覺。但昭關設守甚嚴,公子如何可過?必思一萬全之策,方可無虞。”員下跪曰:“先生何計能脫我難?日後必當重報!”東皋公曰:“此處荒僻無人,公子且寬留。容某尋思一策,送爾君臣過關。”員稱謝。
東皋公每日以酒食款待,一住七日,並不言過關之事,伍員乃謂東皋公曰:“某有大仇在心,以刻①為歲,遷延於此,宛如死人。先生高義,寧不哀乎?”東皋公曰:“老夫思之已熟,欲待一人未至耳。”伍員狐疑不決。是夜,寢不能寐。欲要辭了東皋公前行,恐不能過關,反惹其禍。欲待再住,又恐擔擱時日,所待者又不知何人。展轉尋思,反側不安,身心如在芒刺之中。臥而復起,繞室而走,不覺東方發白。只見東皋公叩門而入,見了伍員,大驚曰:“足下須鬢,何以忽


然改色?得無愁思所致耶?”員不信,取鏡照之,已蒼然頒白矣!—世傳伍子胥過昭關,一夜愁白了頭,非浪言①也。舯乃投鏡於地,痛哭曰:“一事無成,雙鬢已斑,天乎,天乎!?
東皋公曰:“足下勿得悲傷,此乃足下佳兆也。”員拭淚問曰:“何謂佳兆?”東皋公曰:“公狀貌雄偉,見者易識。今須鬢頓白,一時難辯,可以混過俗眼。況吾友,老夫已請到,吾計成矣。”員曰:“先生計安在?”東皋公曰:“吾友複姓皇甫,名訥,從此西南七十里龍洞山居祝此人身長九盡,眉廣八寸,仿佛與足下相似。教他假扮作足下,足下卻扮為仆者,倘吾友被執,紛論之間,足下便可搶過昭關矣。”伍員曰:“先生之計雖善,但累及貴友,於心不安!”東皋公曰:“這個不妨,自有解救之策在後,老夫已與吾友備細言之。此君亦慷慨之士,直任無辭,不必過慮。”言畢,遂使人請皇甫訥至土室中,與伍員相見。員視之,果有三分相像,心中不勝之喜。東皋公又將藥湯與伍員洗臉,變其顏色。捱至黃昏,使伍員解其素服,與皇甫訥穿之。另將緊身褐衣,與員穿著,扮作仆者。
羋勝亦更衣,如村家小兒之狀。伍員同公子勝。拜了東皋公四拜:“異日倘有出頭之日,定當重報!”東皋公曰:“老夫哀君受冤,故欲相脫,豈望報也!”員與勝跟隨皇甫訥,連夜望昭關而行,黎明已到,正值開關。
卻說楚將蒍越,堅守關門,號令:“凡北人東度者,務要盤詰明白,方許過關。”關前面有伍子胥面貌查對,真箇“水泄不通,鳥飛不過。”皇甫訥剛到關門,關卒見其狀貌,與圖


形相似,身空素縞,且有驚悸之狀,即時盤住,入報蒍越。越飛馳出關,遙望之曰:“是矣!”喝令左右一齊下手,將訥擁入關上。訥作為不知其故,但乞放生。那些守關將士,及關前後百姓,初聞捉得子胥,盡皆踴躍觀看。伍員乘關門大開,帶領公子勝,雜於眾人之中。一來擾攘之際,二來裝扮不同,三來子胥面色既改,須鬢俱白,老少不同,急切無人認得,四 來都道子胥已獲,便不去盤詰了。遂捱捱擠擠,混出關門。正是:“鯉魚脫卻金鉤去,擺尾搖頭再不來。”有詩為證:千群虎豹據雄關,一介亡臣已下山。
從此勾吳添勝氣,郢都兵革不能閒。
再說楚將蒍越,欲將皇甫訥綁縛拷打,責令供狀,解去郢都。訥辯曰:“吾乃龍洞山下隱士皇甫訥也。欲從故人東皋公出關東遊,並無觸犯,何故見擒?”蒍越聞其聲音,想道:“子胥目如閃電,聲若洪鐘。此人形貌雖然相近,其聲低小,豈途路風霜所致耶?”正疑惑間,忽報“東皋公來見。”蒍越命押在一邊,延東皋公入,各序賓主而坐。東皋公曰:“老漢欲出關東遊,聞將軍捉得亡臣伍子胥,特來稱賀!”蒍越曰:“小卒拿得一人,貌類子胥,而未肯招承。”東皋公曰:“將軍與子胥父子,共立楚朝,豈不能辯別真偽耶?”蒍越曰:“子胥目如閃電,聲如洪鐘。此人目小而聲雌,吾疑憔悴已久,失其故態耳。”東皋公曰:“老漢與子胥亦有一面,請藉此人與吾辨之,便知虛實。”蒍越命取原囚至前。訥望見東皋公,遽呼曰:“公相期出關,何不早至?累我受辱!”東皋公笑謂蒍越曰:“將軍誤矣!此吾鄉友皇甫訥也。約吾同游,期定關前相會,不意他先行一程。將軍不信,老夫有過關文牒在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