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前 言

其二,把時代相近而德行類似的人放在一起寫。如卷五類書嚴光、周黨、王霸、逢萌等所謂隱士;卷十一類書江革、毛義、薛苞等所謂孝子;卷十九類書任峻、蘇章、陳琦、吳佑、第五訪等所謂良二千石;卷二十二類書徐稚、姜肱、袁閬、韋著、李曇等所謂五處士。

而在卷二十二中,袁宏於敘述郭泰事跡的同時,涉及仇香、袁閎、黃憲、茅容、魏昭、孟敏、左原、黃元艾、賈子序等多人,文末概括以“其弘明善惡皆此類也”,“其善誘皆此類也”,接著又進一步類書與泰齊名的仇香、黃憲、陳寔三名士。於此袁宏合二形式為一,全文長達四千餘字,所敘人物一個個活龍活現,頗有傳神之筆。

自然上述方法處理得當,可以開拓編年史體的容量,使作者認為足以為法式的言行,更為集中地表達出來,給讀者以強烈的感染。然而用之過度,則亦往往造成體例的不純,連綴而出的名人小傳,使編年史的特點為之減色。而袁宏喜歡品題人物,這種誇誇其談的名士作風,也使他所推崇的人物偶象化、概念化,常由此導致寫作的失敗。於是,“類書”的成功也就與失敗相伴隨,既矛盾而又不可分割地反映在他的後漢紀中。

其次,袁紀詳略有體,重點突出。他分別以八卷和六卷的篇幅敘述了東漢始建國和漢末紛亂的歷史。兩個時期各有眾多的人物登場,事件也千頭萬緒,錯雜紛紜。而袁宏宛如一個傑出的導演,把眾多的人物和複雜的事件安排得井井有條,真正做到事繁而不亂,文約而不漏,其駕馭史料的能力令人驚嘆。其中關於赤壁之戰的描述,主要通過周瑜、諸葛亮、孫權三人的慷慨陳辭,展現了三位政治家的非凡膽略和遠見卓識,最終以“ 曹操與周瑜戰於赤壁,操師大敗”一句收尾,文字洗鍊,語言生動,寓大戰勝負於談笑縱論之中,袁宏的文才於此得到高度的發揮。它為司馬光寫赤壁之戰,提供了良好的先例。

這二部分是袁紀的精華所在,也是最堪補正范書不足之所在。

再則,袁紀很注重論贊,全書之論總計五十五條(包括所引華嶠論四條),最長的達一千零三十四字,最短的四十一字,一般都在三百字上下,總計約一萬七千字左右,占全書篇幅的十二分之一,為歷來史書所僅見。

固然,袁宏之論以名教觀為核心,多迂腐陳舊之說,是魏晉士族腐朽世界觀的一個縮影。劉知幾批評他 “務飾玄言,玉卮無當”,可謂一針見血!與荀悅尚能從經濟方面探求動亂之由,還知道重民務實相比較,他的名教觀可以說毫不足取。

但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論,撇開其名教觀,其中也間有佳篇。

如袁宏紀卷二十二論風俗變遷,上下縱貫近千年,筆勢放縱,較客觀地反映了從春秋至漢末之風俗變遷的概貌。被後人推崇的范曄黨錮列傳序,其中兩漢風俗部分,實取資於袁紀。

另外,如他肯定學術分歧,自古已然,天下之事,不必相襲,主張諸子百家,各存其說,不必強求整齊劃一,並提出“道明其本,儒言其用”的觀點,也非一般俗儒所能言及。又如他指斥讖緯之虛妄,還借用賈誼之言,主張禮制非天之所設,乃人之所為,不修則壞,損益宜隨時,其強調人為的作用和順應時代而改革的看法,無疑是可取的。同時他又主張神道設教,在非人力所能解難釋疑的時候,當藉助鬼神的力量來應變適會。他說:“神實聰明正直,依人而行者也。”可見,袁宏並不把神看作是一種值得敬畏而不可捉摸的東西,他更強調人的作用,把神道作為人道的必不可少的輔助手段,比起迷戀天人感應及圖緯讖記的神學家來,袁宏更少一些迷信色彩,更多一點實用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