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章皇帝紀下卷第十二

 

八年(癸未、八三)
春正月壬辰,東平王蒼薨。
初,蒼疾病,上憂念蒼,使道上置驛馬,以知疾之增損。薨問至,上悲不自勝,詔東平傅錄王建武以來所上章奏及作詞賦,悉封上,不得妄有闕。司空第五倫見上悼愴不已,求依東海王故事,自請護喪事〔一〕。上〔以〕東海王行天子禮〔二〕,舊制無三公出者,乃遣大鴻臚持節護喪事,詔諸王及公主、京師諸侯悉詣東平王葬,哀策曰:“咨王丕顯,勤〔勞〕王室〔三〕,親命受策,昭於前世,出作蕃輔,克慎明德。昊天不弔,不報上仁,使屏餘一人,煢煢靡有所終。今詔有司加賜鸞輅車、乘〔馬〕〔四〕、龍旗九旒、虎賁百人,謚曰獻王〔五〕。”

〔一〕 事見卷九明帝紀上。時東海王彊薨,明帝遣司空馮魴持節護喪事。

〔二〕 據惠棟說補。

〔三〕 據范書補。

〔四〕 據東觀記、范書補。

〔五〕 東觀記、續漢書、范書均作 “憲王”,惟通鑑取袁紀說。

秋,即擇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司馬。遣衛侯李邑使烏孫,到于闐,上言西域功不可成,盛毀超云:“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顧心。”超聞邑言,嘆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一〕,恐見疑於當世。”遂出其妻。上知超無二心,乃詔責邑,〔超〕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二〕。徐幹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今可緣詔留之,遣他吏送侍子。” 超曰:“是言之狹也。以邑毀超,故遣之,內省不疚〔三〕,何恤邑言。今留之,一時快意,然非忠臣也。”

〔一〕 戰國策秦策甘茂對秦武王曰:“昔者曾子處費,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者而殺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參殺人。’曾子之母曰:‘
吾子不殺人。’織自若。有頃焉,人又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懼:投杼逾牆而走。”

〔二〕 范書班超傳曰:“令邑詣超受節度。詔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與從事。’超即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袁紀恐多有脫文,今補一“ 超”字。

〔三〕 見論語顏淵。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於是疏勒王忠反,保烏即城。超乃立其府丞成大為疏勒王。其後忠設詐偽降,願棄前罪,為殺新王。超內知其謀,而偽許之。忠大喜,將輕騎三百詣超。超密勒兵,待酒數行,超叱吏執忠,斬之,放擊其眾,大破之。

冬十二月,行幸陳留、梁國、淮陽、潁川。

戊申,詔曰:“五經剖判,去聖彌遠,章句傳說,難以正義,恐先師道喪,微言遂絕,非所稽古求道也。其令諸儒學古文尚書、毛詩、穀梁、左氏傳,以扶明學教,網羅聖旨。”

古文尚書者,出孔安國。武〔帝〕世〔一〕,魯恭王壞孔子宅,欲廣其宮,得古文尚書及禮〔二〕、論語、孝經數十篇,皆古字也。恭王入其宅,聞琴瑟鐘磬之音,瞿然而止。孔安國者,孔子後也,盡得其書。尚書多於伏生所傳(六)十〔六〕篇〔三〕,安國獻之。

〔一〕 據漢書藝文志補。

〔二〕 禮,禮記也,見漢書藝文志。

〔三〕 據漢書藝文志改。

毛詩者,出於魯人毛萇。自謂子夏所傳,河間獻王好之。

穀梁者,瑕丘江公受之魯申公。武帝時,董仲舒善說公羊,江公訥於口辯,義不如董仲舒,故穀梁學寢微,唯衛太子善穀梁。宣帝即位,聞衛太子好穀梁,乃求能為穀梁學者,得沛人蔡子秋〔一〕,與公羊家並說。上善穀梁,後大儒蕭望之等廷論二家同異,多從穀梁,由是穀梁學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