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和皇帝紀上卷第十三

 

永元元年〔一〕(己丑、八九)
〔一〕 原誤作“二年”。
夏六月,竇憲、耿秉自朔方出塞三千里〔一〕,斬首大獲,銘燕然山而還。即拜憲為大將軍,封武陽侯,食邑二萬戶;耿秉為〔美〕(算)陽侯〔二〕。憲讓不受,還京師。

〔一〕 原誤作“三十里”,據范書逕改。

〔二〕 據東觀記、范書改。

於是竇篤為衛尉,景執金吾,瑰光祿勛;尊太后母比陽主為長公主,益比陽湯沐邑二千戶。憲等驕奢,不遵法度,唯瑰恭儉自守。尚書何敞上封事曰:“臣聞忠臣憂世,譏刺貴臣,至以殺身滅家,而猶為之者何?誠君臣義重,情不能已也。臣見國之將危,家之將凶,皆有所由,較然易知,不可不察也。昔鄭莊不防叔段之禍也〔一〕,後更滋蔓〔二〕。竇憲兄弟〔專〕(尊)朝〔三〕,虐用百姓,殺戮盈溢,鹹曰叔段、州吁將生於漢也〔四〕。是臣前連上便宜,承陳得失,非為嫉妒憲等也,誠欲絕其綿綿,塞其涓涓〔五〕,上不欲皇太后損文母之號,使陛下有失教之議,不使憲等得保其福。然臧獲之謀,〔六〕上安主父,下存主母,猶不免於嚴怒,況臣微末,敢竭愚忠哉!然臣累世蒙恩,位典機密,每念厚德,忽然忘生,雖知言必夷滅,誠不忍目見禍至,故敢書寫肝膽,舒度愚情。駙馬都尉瑰忠孝愛主,最自修整。聞瑰比自申陳,願抑損家權,退身避賢。宜順其意,斯誠宗廟之至計,竇氏之大福也。”敞辭旨切直,深為憲等所怨。濟南王康,光武之子也,最為尊重,而驕奢太甚,於是左遷敞為濟南王太傅。

〔一〕 范書何敞傳作“昔鄭武姜之幸叔段,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按袁紀下文言及叔段和州吁,此恐有脫文。又“
叔段”二字原誤倒,逕正。

〔二〕 隱公元年左傳曰:“祭仲諫莊公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 ‘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三〕 據陳澧校改。

〔四〕 叔段事見左傳隱公元年之文。武姜愛少子共叔段,莊公立,為請大邑京。段將襲鄭,武姜將啟門納之。莊公見時機已成,克段於鄢。州吁事見隱公三年左傳。公子州吁,莊公嬖人所生,有寵而好兵,公勿禁。桓公立,州吁遂弒桓公而立。後衛人殺州吁,而迎公子晉於邢,立為宣公。

〔五〕 李賢曰:“周金人銘曰‘涓涓不壅,終成江河,綿綿不絕,或成網羅’也。”

〔六〕 方言曰:“臧、甬、侮、獲,奴婢賤稱也。荊淮海岱之間,罵奴曰臧,罵婢曰獲。齊之北鄙、燕之北郊,凡民男而婿婢,謂之臧,女而婦奴,謂之獲;亡奴謂之臧,亡婢謂之獲,皆異方罵奴婢之醜稱也。”

司隸校尉司空蔡、河南尹王調、洛陽令李阜皆竇氏之黨也,乘憲之勢,枉法任情。尚書僕射樂恢奏免蔡等,外以清京都,內欲繩外戚,由是為憲等所忌。瑰常欲往候恢,使人先言恢,恢謝而絕之。憲兄弟怒其異己,常欲陷害之。恢妻諫恢曰:“古有容身之道,何必以言取怒?”嘆曰:“何忍素餐立人朝乎!”〔一〕乃上疏曰:“臣聞百王之失,鹹以陰盛凌陽,而權移於下,大臣專朝,而勢去公室。未有君德休明,而臣下窺□,主一其柄,而社稷傾危者。先帝早棄天下,況陛下富於春秋,今諸舅執政,外戚盈朝,非所以寧王室,示天下也。夫天地不交,則眾生夭傷;君臣失序,則萬民受殃。政失不救,其弊不測。當今所急,上宜以義自割,下宜以謙自別,四舅保爵土於子孫,皇太后永無慚於宗廟,誠計之上者。”書御不省,恢乃乞骸骨。詔授恢為騎都尉〔二〕。憲風郡縣,使迫脅恢,恢遂飲藥而死。天下聞之,皆以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