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孝章皇帝紀下卷第十二

〔一〕 漢書儒林傳作“蔡千秋”。

漢初張蒼、賈誼、張敞皆修春秋左傳,誼為左氏訓故。御史張禹與蕭生同官〔一〕,數言左氏於望之,望之善之,及翟方進、賈〔護〕(誼)、劉歆並傳左氏學〔二〕。故言左氏者,本之賈〔護〕(誼)、劉歆。

〔一〕 蕭生,即蕭望之也,時亦任御史。

〔二〕 漢書儒林傳曰:“禹與蕭望之同時為御史,數為望之言左氏,望之善之,上書數以稱說。……授尹更始,更始傳子鹹及翟方進、胡常。常授黎陽賈護季君,哀帝時待詔為郎,授蒼梧陳欽子佚,以左氏授王莽,至將軍。而劉歆從尹鹹及翟方進受。由是言左氏者本之賈護、劉歆。”袁紀此文實取資於此,作“誼”、乃涉前“賈誼”而誤,故據以改。下同。

此四學雖傳於世,至建武初議立左氏學,博士范〔升〕(舛)議譏毀左氏〔一〕,以為不宜立。〔章〕(愍)帝即位〔二〕,左氏學廢,乃使郎中賈逵敘明左氏大義。逵又言古文尚書多與經傳爾雅相應,於是古文尚書、毛詩、周官皆置弟子,學者益廣。

〔一〕 據范書改。

〔二〕 陳璞以為“愍帝”是“明帝 ”之誤。今按范書賈逵傳及袁紀下文,乃“章帝”之誤。陳說甚失考。

逵字景伯,右扶風平陵人。身長八尺二寸,弱冠能誦五經、左傳,兼通穀梁諸家之說,沈深有用,其所學者,可為人師。明帝時為郎,使與班固校書。帝即位,雅好古學,詔逵入講白虎觀,使說左氏傳,上善其說。逵母嘗病,上以逵居貧,欲賜之,以校書比例多,乃以錢二十萬,使潁陽侯馬防與逵。逵讓曰:“逵母病甚,子貧無事於外,屢空,且從孤竹於首陽矣〔一〕。” 其思厚若此。遷衛士令。逵才學皆通,其所著論,為學者所宗。性佚,不修小節,當世以此譏焉,故不至大官。

〔一〕 范書賈逵傳,此乃章帝囑馬防之語,按袁紀下文作“其恩厚若此”,則袁紀“逵讓曰”當是“謂防曰”之誤。又范書“無事”作“無人事 ”。李賢曰:“謂不廣交通也。”賢又曰:“史記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子也,隱於首陽山,卒餓死也。 ”

袁宏曰:堯舜之傳賢,夏禹、殷湯授其子,此趣之不同者也。夏後氏賞而不罰,殷人罰而不賞,周人兼而用之,此德刑之不同者。殷人親盡則婚,周人百世不通,此婚姻之不同也。立子以長,三代之典也,文王廢伯邑考而立武王,廢立之不同者也。“君親無將,將而必誅。”〔一〕周之制也;春秋殺君之賊,一會諸侯,遂得列於天下,此褒貶之不同者。彼數聖者,受之哲王也,然而會通異議,質文不同,其故何耶?所遇之時異。

〔一〕 詳見卷十注。

夫奕者之思,盡於一局者也;聖人之明,周於天下者也。苟一局之勢未嘗盡同,則天下之事豈必相襲哉!故記載廢興,謂之典謨;集敘歌謠,謂之詩頌;擬議吉凶,謂之易象;撰錄製度,謂之禮儀;編述名跡,謂之春秋。然則經籍者,寫載先聖之軌跡者也。聖人之跡不同如彼,後之學者欲齊之如此,焉可得哉!故曰 “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一〕,不可不察。聖人所以存先代之禮,兼六籍之文,將以廣物慣心,通於古今之道。

〔一〕 語出禮記經解篇。注曰:“ 失,謂不能節其教者也。詩敦厚近愚;書知遠近誣;易精微,愛惡相攻,遠近相取,則不能容人,近於傷害;春秋習戰爭之事,近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