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卷七十一 皇甫嵩朱俊列傳第六十一



本縣長山陽度尚見而奇之,薦於太守韋毅,稍歷郡職。後太守尹端以俊為主簿。熹平二年,端坐討賊許昭失利,為州所奏,罪應棄市。俊乃贏服間行,輕齎數百金到京師,賂主章吏,遂得刊定州奏,故端得輸作左校。端喜於降免而不知其由,俊亦終無所言。

後太守徐珪舉俊孝廉,再遷除蘭陵令,政有異能,為東海相所表。會交阯部群賊並起,牧守軟弱不能禁。又交阯賊梁龍等萬餘人,與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縣。光和元年,即拜俊交阯刺史,令過本郡簡募家兵及所調,合五千人,分從兩道而入。既到州界,按甲不前,先遣使詣郡,觀賊虛實,宣揚威德,以震動其心;既而與七郡兵俱進逼之,遂斬梁龍,降者數萬人,旬月盡定。以功封都亭侯,千五百戶,賜黃金五十斤,征為諫議大夫。

及黃巾起,公卿多薦俊有才略,拜為右中郎將,持節,與左中郎將皇甫嵩討潁川、汝南、陳國諸賊,悉破平之。嵩乃上言其狀,而以功歸俊,於是進封西鄉侯,遷鎮賊中郎將。

時,南陽黃巾張曼成起兵,稱"神上使",眾數萬,殺郡守褚貢,屯宛下百餘日。後太守秦頡擊殺曼成,賊更以趙弘為帥,眾浸盛,遂十餘萬,據宛城。俊與荊州刺史徐璆及秦頡合兵萬八千人圍弘,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欲征俊。司空張溫上疏曰:"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皆曠年曆載,乃能克敵。俊討潁川,以有攻效,引師南指,方略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有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靈帝乃止。俊因急擊弘,斬之。

賊余帥韓忠復據宛拒俊。俊兵少不敵,乃張圍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內,因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俊自將精卒五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懼乞降。司馬張超及徐璆、秦頡皆欲聽之。俊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連戰不克。俊登土山望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不如徹圍,並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俊因擊,大破之,乘勝逐北數十里,斬首萬餘級。忠等遂降。而秦頡積忿忠,遂殺之。餘眾懼不自安,復以孫夏為帥,還屯宛中。俊急攻之。夏走,追至西鄂精山,又破之。復斬萬餘級,賊遂解散。明年春,遣使者持節拜俊右車騎將軍,振旅還京師,以為光祿大夫,增邑五千,更封錢塘侯,加位特進。以母喪去官,起家,復為將作大匠,轉少府、太僕。

自黃巾賊後,復有黑山、黃龍、白波、左校、郭大賢、於氐根、青牛角、張白騎、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隸、掾哉、雷公、浮雲、飛燕、白雀、楊鳳、於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畦固、苦唒之徒,並起山谷間,不可勝數。其大聲者稱雷公,騎白馬者為張白騎,輕便者言飛燕,多髭者號於氐根,大眼者為大目,如此稱號,各有所因。大者二三萬,小者六七千。

賊帥常山人張燕,輕勇中號捷,故軍中號曰飛燕。善得士卒心,乃與中山、常山、趙郡、上黨、河內諸山谷寇賊更相交通,眾至百萬,號曰黑山賊。河北諸郡縣並被其害,朝廷不能討。燕乃遣使至京師,奏書乞降,遂拜燕平難中郎將,使領河北諸山谷事,歲得舉孝廉、計吏。

燕後漸寇河內,逼近京師,於是出俊為河內太守,將家兵擊卻之。其後諸賊多為袁紹所定,事在《紹傳》。復拜俊為光祿大夫,轉頓騎,尋拜城門校尉、河南尹。

時,董卓擅政,以俊雋宿將,外甚親納而心實忌。及關東兵盛,卓懼,數請公卿會議,徙都長安,俊輒止之。卓雖惡俊異己,然貪其名重,乃表遷太僕,以為己副。使者拜,俊辭不肯受。因曰:"國家西遷,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東之釁,臣不見其可也。"使者詰曰:"召君受拜而君拒之,不問徙事而君陳之,其故何也?"俊曰:"副相國,非臣所堪也;遷都計,非事所急也。辭所不堪,言所非急,臣之宜也。"使者曰:"遷都之事,不聞其計,就有未露,何所承受?"俊曰:"相國董卓具為臣說,所以知耳。"使人不能屈,由是止,不為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