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卷一 原道訓

夫形者,生之所也;氣者,生之元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則三者傷矣。是故聖人使人各處其位,守其職,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處之則廢,氣不當其所充而用之則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則昧。此三者,不可不慎守也。夫舉天下萬物,蛑蟯貞蟲,蠕動蛑ё鰨皆知其喜憎利害者,何也?以其性之在焉而不離也。忽去之,則骨肉無倫矣。今人之所以眭然能視,?1然能聽,形體能抗,而百節可屈伸,察能分白黑、視醜美,而知能別同異、明是非者,何也?氣為之充而神為之使也。何以知其然也?凡人之志,各有所在,而神有所系者,其行也,足貴<走朱><霎>、頭抵植木而不自知也,招之而不能見也,呼之而不能聞也。耳目非去之也,然而不能應者,何也?神失其守也。故在於小則忘於大,在於中則忘於外,在於上則忘於下,在於左則忘於右;無所不充,則無所不在。是故貴虛者,以毫末為宅也。

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難,而越溝瀆之險者,豈無形神氣志哉?然而用之異也。失其所守之位,而離其外內之舍,是故舉錯不能當,動靜不能中,終身運枯形於連嶁列埒之門,而貴蹈於污壑阱陷之中。雖生俱與人鈞,然而不免為人戮笑者,何也?形神相失也。故以神為主者,形從而利;以形為制者,神從而害。

貪饕多欲之人,漠昏於勢利,誘慕於名位,冀以過人之智植於高世,則精神日以髏而彌遠,久淫而不還,形閉中距,則神無由入矣。是以天下時有盲妄自失之患。此膏燭之類也,火逾然而消逾亟。

夫精神氣志者,靜而日充者以壯,躁而日髏者以老。是故聖人將養其神,和弱其氣,平夷其形,而與道沈浮俯仰。恬然則縱之,迫則用之。其縱之也若委衣,其用之也若發機。如是,則萬物之化無不遇,而百事之變無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