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九十四 列傳第六十四



纖注《論語》,及為詩頌數萬言。年八十,篤學不倦。張祚後遣使者張興備禮征為太子友,興逼喻甚切,纖喟然嘆曰:"德非莊生,才非乾木,何取稽停明命!"遂隨興至姑臧。祚遣其太子太和以執友禮造之,纖稱疾不見,贈遺一皆不受。尋遷太子太傅。頃之,上疏曰:"臣受生方外,心慕太古。生不喜存,死不悲沒。素有遺屬,屬諸知識,在山投山,臨水投水,處澤露形,在人親土。聲聞書疏,勿告我家。今當命終,乞如素願。"遂不食而卒,時年八十二,謚曰玄虛先生。

郭荷,字承休,略陽人也。六世祖整,漢安順之世,公府八辟,公車五征,皆不就。自整及荷,世以經學致位。荷明究群籍,特善史書。不應州郡之命。張祚遣使者以安車束帛征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還,祚許之,遣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年八十四卒,謚曰玄德先生。

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少有超俗之操,東遊張掖,師事郭荷,盡傳其業。精通經義,雅辯談論,多才藝,善屬文。荷卒,瑀以為父生之,師成之,君爵之,而五服之制,師不服重,蓋聖人謙也,遂服斬衰,廬墓三年。禮畢,隱於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服柏實以輕身,作《春秋墨說》、《孝經錯緯》,弟子著錄千餘人。

張天賜遣使者孟公明持節,以浦輪玄纁備禮征之,遺瑀書曰:"先生潛光九皋,懷真獨遠,心與至境冥符,志與四時訊息,豈知蒼生倒懸,四海待拯者乎!孤忝承時運,負荷大業,思與賢明同贊帝道。昔傳說龍翔殷朝,尚父鷹揚周室,孔聖車不停軌,墨子駕不俟旦,皆以黔首之禍不可以不救,君不獨立,道由人弘故也。況今九服分為狄場,二都盡為戎穴,天子僻陋江東,名教淪於左衽,創毒之甚,開避未聞。先生懷濟世之才,坐觀而不救,其於仁智,孤竊惑焉。故遣使者虛左授綏,鶴企先生,乃眷下國。"公明至山,瑀指翔鴻以示之曰:"此鳥也,安可籠哉!"遂深逃絕跡。公明拘其門人,瑀嘆曰:"吾逃祿,非避罪也,豈得隱居行義,害及門人!"乃出而就征。及至姑臧,值天賜母卒,瑀括髮入吊,三踴而出,還於南山。

及天錫滅,苻堅又以安車征瑀定禮儀,會父喪而止,太守辛章遣書生三百人就受業焉。及苻氏之末,略陽王穆起兵酒泉,以應張大豫,遣使招瑀。瑀嘆曰:"臨河救溺,不卜命之短長;脈病三年,不豫絕其餐饋;魯連在趙,義不結舌,況人將左衽而不救之!"乃與敦煌索嘏起兵五千,運粟三萬石,東應王穆。穆以瑀為太府左長史、軍師將軍。雖居元佐,而口詠黃老,冀功成世定,追伯成之蹤。

穆惑於讒間,西伐索嘏,瑀諫曰:"昔漢定天下,然後誅功臣。今事業未建而誅之,立見麋鹿游於此庭矣。"穆不從。瑀出城大哭,舉手謝城曰:"吾不復見汝矣!"還而引被覆面,不與人言,不食七日,與疾而歸,旦夕祈死。夜夢乘青龍上天,至屋而止,寤而嘆曰:"龍飛在天,今止於屋。屋之為字,屍下至也。龍飛至屍,吾其死也。古之君子不卒內寢,況吾正士乎!"遂還酒泉南山赤崖閣,飲氣而卒。

祈嘉,字孔賓,酒泉人也。少清貧,好學。年二十餘,夜忽窗中有聲呼曰:"祈孔賓,祈孔賓!隱去來,隱去來!修飾人世,甚苦不可諧。所得未毛銖,所喪如山崖。"旦而逃去,西至敦煌,依學官誦書,貧無衣食,為書生都養以自給,遂博通經傳,精究大義。西遊海渚,教授門生百餘人。張重華征為儒林祭酒。性和裕,教授不倦,依《孝經》作《二九神經》。在朝卿士、郡縣守令彭和正等受業獨拜床下者二千餘人,天錫謂為先生而不名之。竟以壽終。

瞿硎先生者,不得姓名,亦不知何許人也。太和末,常居宣城郡界文脊山中,山有瞿硎,因以為名焉。大司馬桓溫嘗往造之。既至,見先生被鹿裘,坐於石室,神無忤色,溫及僚佐數十人皆莫測之,乃命伏滔為之銘贊。竟卒于山中。

謝敷,字慶緒,會稽人也。性澄靖寡慾,入太平山十餘年。鎮軍郗愔召為主簿,台征博士,皆不就。初,月犯少微,少微一名處士星,占者以陷士當之。譙國戴逵有美才,人或憂之。俄而敷死,故會稽人士以嘲吳人云:"吳中高士,便是求死不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