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九十八 列傳第六十八



今遣司徒導,鎮南將軍、丹陽尹嶠,建威將軍趙胤武旅三萬,十道並進;平西將軍邃率兗州刺史遐、奮武將軍峻、奮威將軍贍精銳三萬,水陸齊勢;朕親御六軍,左衛將軍亮,右衛將軍胤,護軍將軍詹,領軍將軍瞻,中軍將軍壺,驍騎將軍艾,驃騎將軍、南頓王宗,鎮軍將軍、汝南王祐,太宰、西陽王羕被練三千,組甲三萬,總統諸軍,討鳳之罪。罪止一人,朕不濫刑。有能殺鳳送首,封五千戶侯,賞布五千匹。

冠軍將軍鄧岳志氣平厚,識經邪正;前將軍周撫質性詳簡,義誠素著;功臣之胄,情義兼常,往年從敦,情節不展,畏逼首領,不得相違,論其乃心,無貳王室,朕嘉其誠,方任之以事。其餘文武,諸為敦所授用者,一無所問,刺史二千石不得輒離所職。書到奉承,自求多福,無或猜嫌,以取誅滅。敦之將士,從敦彌所,怨曠日久,或父母隕沒,或妻子喪亡,不得奔赴,銜哀從役,朕甚愍之,希不悽愴。其單丁在軍無有兼重者,皆遣歸家,終身不調,其餘皆與假三年,休訖還台,當與宿衛同例三番。明承詔書,朕不負信。

又詔曰:"敢有舍王敦姓名而稱大將軍者,軍法從事。"

敦病轉篤,不能御眾,使錢鳳、鄧岳、周撫等率眾三萬向京師。含謂敦曰:"此家事,吾便當行。"於是以含為元帥。鳳等問敦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稱天子!便盡卿兵勢,保護東海王及裴妃而已。"乃上疏罪狀溫嶠,以誅奸臣為名。

含至江寧,司徒導遺含書曰:

近承大將軍困篤綿綿,或雲已有不諱,悲怛之情,不能自勝。尋知錢鳳大嚴,欲肆奸逆,朝士忿憤,莫不扼腕。去月二十三日,得征北告,劉遐、陶瞻、蘇峻等深懷憂慮,不謀同辭。都邑大小及二宮宿衛鹹懼有往年之掠,不復保其妻孥,是以聖主發赫斯之命,具如檄旨。近有嘉詔,崇兄八命,望兄獎群賢忠義之心,抑奸細不逞之計,當還武昌,盡力藩任。卒奉來告,乃承與犬羊俱下,雖當逼近,猶以罔然。兄立身率素,見信明於門宗,年逾耳順,位極人臣,仲玉、安期亦不足作佳少年,本來門戶,良可惜也!

兄之此舉,謂可得如大將軍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亂朝,人懷不寧,如導之徒,心思外濟。今則不然。大將軍來屯於湖,漸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勞弊。將終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斷乳未幾日,又乏時望,便可襲宰相之跡邪?自開闢以來,頗有宰相孺子者不?諸有耳者皆是將禪代意,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興,遺愛在人。聖主聰明,德洽朝野,思與賢哲弘濟艱難。不北面而執臣節,乃私相樹建,肆行威福,凡在人臣,誰不憤嘆!此直錢鳳不良之心聞於遠近,自知無地,遂唱奸逆。至如鄧伯山、周道和恆有好情,往來人士鹹皆明之,方欲委任,與共戮力,非徒無慮而已也。

導門戶小大受國厚恩,兄弟顯寵,可謂隆矣。導雖不武,情在寧國。今日之事,明目張胆為六軍之首,寧忠臣而死,不無賴而生矣。但恨大將軍桓文之勛不遂,而兄一旦為逆節之臣,負先人平素之志,既沒之日,何顏見諸父於黃泉,謁先帝於地下邪?執省來告,為兄羞之,且悲且慚。願速建大計,惟取錢鳳一人,使天下獲安,家國有福,故是竹素之事,非惟免禍而已。

夫福如反手,用之即是。導所統六軍,石頭萬五千人,宮內後苑二萬人,護軍屯金城六千人,劉遐已至,征北昨已濟江萬五千人。以天子之威,文武畢力,豈可當乎!事猶可追,兄早思之。大兵一奪,導以為灼炟也。

含不答。帝遣中軍司馬曹渾等擊含于越城,含軍敗,敦聞,怒曰:"我兄老婢耳,門戶衰矣!兄弟才兼文武者,世將、處季皆早死,今世事去矣。"語參軍呂寶曰:"我當力行。"因作勢而起,睏乏復臥。

鳳等至京師,屯於水南。帝親率六軍以御鳳,頻戰破之。敦謂羊鑒及子應曰:"我亡後,應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後乃營葬事。"初,敦始病,夢白犬自天而下齧之,又見刁協乘軺車導從,瞋目令左右執之。俄而敦死,時年五十九。應秘不發喪,裹屍以席,蠟塗其外,埋於廳事中,與諸葛瑤等恆縱酒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