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十一章 白衣觀進香求神佑 明珠府醉酒承皇恩


高士奇大為興奮,眼光霍的一跳,問道:“這是有的了!是誰?”
芳蘭狡黠地閃了一下眼,正色說道:“先頭繩匠胡同方家表哥,我們自幼兒一起種花兒……”
高士奇乍聽之下,猶如五雷轟頂,渾身的血都在倒涌。卻聽芳蘭接著又道:“本來……爹媽都願意的,不想五年前,花窯蹋了,把他砸在裡頭,死了……”
高士奇如蒙大赦般舒了一口氣,暗自笑罵:“這妮子竟如此捉弄人!”口裡卻問:“再沒別的了?”
芳蘭沒有答話,只輕輕搖了搖頭。
“你看,你這樣對我們男子,就有點不公平了。”高士奇笑道,“幸虧我沒說出口,若是我遣媒到你家,豈不吃個大大的沒趣?”
芳蘭抬起頭來,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盯著高士奇,說道:
“那怎么會——像您這樣的貴人,只會可憐我們,哪裡能……我們花兒匠小戶人家,俗氣得緊,只會種樹插花接枝兒……”說著又低了頭。
有這幾句話便足夠了。高士奇迅速解下腰間的漢玉佩,雙手遞了過去。他一向玩世不恭,很少有這樣誠摯的眼神,顫著聲音說道:“休說什麼花兒匠,高士奇還曾是叫花子來著,不如你!說到‘俗’字兒上,像你這份聰慧,若跟了高士奇,不出三年便是才女!”
芳蘭看了一眼玉佩,卻沒伸手去接,只不好意思地扭轉了臉,啐道:“你不是正經人……這算什麼呢……”
眼見梅香帶著兩個小廝捧著花盆過來,高士奇真的急了,一把拉過芳蘭溫潤汗濕的縴手,把玉佩放進去,小聲說道:“你只管放心!胡家的事我來了結!”
送走了芳蘭,高士奇心事沉重地登上一家酒樓,獨自一人,吃上了悶酒,直喝得酩酊大醉。當晚,就在客店裡隨便要了一間房子住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店門,直奔前門花市而去。在路上,卻被明珠派來尋找他的家人給碰到了。
“哎呀,高爺,您可把奴才們坑苦了。這一天一夜,奴才們哪都找遍了,不想在這兒碰上了。快回府吧,明相爺正有大事要等您回去哪!”
高士奇一肚子悶氣,正沒地兒發呢:“怎么,是府上著了火還是遭了賊了,爺是那救火擒賊的奴才嗎?”
“哎呀,我的高先生,高祖宗,您別說笑話了。您老要再不回去,明相爺的板子就要把奴才們的屁股打開花了。喔,是這么回事兒,府里來了幾位貴客,指名要見高爺,說是詩文會友呢?”
高士奇打著酒嗝,滿心不情願地回到明珠府上,一進大廳,就見酒宴已經擺下,來的人也確實不少。他也不細看,大大咧咧地作了一個揖,“高某失敬了!”一邊說,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就坐下了。
康熙今天是微服私行,帶了索額圖、李光地,還有侍衛穆子煦、武丹等人,來到明珠家裡。明珠一見高士奇這副架勢,可有點坐不住了,惟恐他狂傲之中,出言不遜,惹惱了皇上,便急忙上前打圓場:
“高先生,您回來得正好,我來介紹一下,上座的這位是龍公子。這幾位嘛,是李先生、穆先生、武先生,啊,這位是……”說到索額圖這兒,明珠突然想起,他和高士奇見過面,瞞也不好,說清了呢,更不好,一時倒沒了主意。
高士奇早認出來了,這不是索額圖,李中堂嗎?他心中不安得一顫,倒不是害怕,而是感到奇怪。堂堂一品大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竟然坐到了那位龍公子的下首。那么,這位居中高座、雍容華貴、氣字不凡的人,又該是什麼身份呢?高士奇何等聰明機敏啊,不用說,也猜到這位龍公子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