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十六章 直陳潢忍心拒公主 痴阿秀含淚別河伯


靳輔回到駐處,不敢怠慢,立即把在叢冢鎮遇見了阿秀的事,寫了一封信,寄給明珠。信中,自然也提到了阿秀和陳潢之間的感情糾葛。明珠收到來信,知道這事非同小可,便立刻派人趕到叢冢去接阿秀。不料卻晚了一步,不但阿秀不見了,就是韓家也搬走了。向街坊四鄰們一打聽,說,他們大概是去了安徽,具體什麼地址,卻沒人能說得清。明珠一聽,沒主意了。阿秀是堂堂蒙古王公公主,前些時在北京城裡,被葛爾丹的使臣認了出來,鬧一場人命大事兒,等皇上發話要去查找時,她突然失蹤了。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訊息,又再一次失之交臂。瞧瞧這事兒,該不該奏明皇上呢?不奏,萬一皇上查出來,就是欺君之罪;奏了呢,皇上要馬上追查阿秀的下落,自己又上哪兒去找呢?嗯——看來,得去找高士奇,讓他幫助給拿個主意。
明珠這個人的性情,歷來是“武大郎開店——容不下高人”。高士奇從他這兒出去,進了上書房。明珠雖然落了“薦人有功”的名義,可心裡,實在妒忌得很。剛開始,還想尋釁找事兒,參高士奇一本。可是,慢漫地他看出來了,高士奇的聰明、機智,遠在自己之上,自己這點本事,根本不是高士奇的對手。看皇上的臉色,對高士奇的信任和重用,已經超出了所有的大臣。自從高士奇進了上書房,皇上就讓他專門草擬聖旨,謄寫御批。他不管六部各衙的具體公事,但所有的機樞大事,高士奇卻全都有權過問。皇上說,這是為了給熊賜履減輕點負擔,讓他抽出空來教導太子。可實際上,卻把熊賜履和他明珠的差事都分走了一半。偏偏這個高士奇,有一個過人的本領,他可以從早到晚,不吃、不喝、不睡覺,寸步不離地跟在皇上身邊,隨叫隨應,從不誤事。文書、奏章,過目不忘。問一答十,點水不滴。皇上身邊有了這么個人,還能想起別人嗎?京城裡的六部大員、皇親、御史、翰林們,人人都是勢利眼。儘管高士奇還沒有被皇上明發詔諭,拜相入閣,可是他們一個個地追在高士奇的屁股後邊,左一聲“高相”,右一聲“高中堂”的,叫得熱乎著呢。明珠心裡知道,今日靳輔這封信應該如何處理,得去與高士奇商量著辦。今後,萬一有了差錯,也好找個墊背的。想到這兒,他立刻命人備轎,到蔡家胡同高士奇新宅子裡去。
大轎剛到門口,就見高士奇穿著一身鮮亮的朝服走了出來。高士奇一見明珠,連忙上前,拱手施禮:“哎呀呀,不知明相駕到,有失遠迎,請勿見罪。哎,我說,您有什麼事兒,派人知會一聲,我不就去了嗎?何必大老遠的親自跑來呢?”
“哎,士奇兄,你這就見外了。如今咱們同在上書房當差,不分彼此,你怎么老是這么明相、明公地叫我,讓人怪肉麻的,以後叫我老明得了。喔——今個我來的不巧,你這身打扮看來是出門了?”
“是。剛才查慎行來傳旨,說皇上在西苑賜宴,招待考中的鴻儒,要各部司官都去作陪,恐怕此刻查老弟已經到府上傳旨去了。咱們一起去西苑,邊走邊談如何?”說著,他命家人備馬,明珠也連忙說:“士奇兄,讓他們多備一匹。咱們並轡而行,豈不甚好。”
騎在馬上,明珠才覺得,高士奇這人確實不同一般。他出門不坐轎子,隨從們也都騎著馬跟在後面,既顯得氣字軒昂,又不露出大臣的架勢,不由得嘆了口氣稱讚道:“高兄,你這人大事小事都與眾不同,比起你來,我真是老了……”
“哎,明兄何出此言,您才四十出頭,怎么能言老了?索老三才稱得起是老呢。哎,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喔,靳輔來信了,除了河工上的事情外,還有件意外的訊息。”明珠一邊說,一邊把信遞了過去。
高士奇接過信來,在馬上略一瀏覽,就交還給明珠:“唉!真是一對冤家情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