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九十七 列傳第一百八十五



黃璽,字廷璽,餘姚人。兄伯震,商十年不歸。璽出求之,經行萬里,不得蹤跡。最後至衡州,禱南嶽廟,夢神人授以“纏綿盜賊際,狼狽江漢行”二句。一書生告之曰:“此杜甫《舂陵行》詩也,舂陵今道州,曷往尋之。”璽從其言,既至,無所過。一日入廁,置傘道旁。伯震適過之曰:此吾鄉之傘也。”循其柄而觀,見有“餘姚黃廷璽記”六字。方疑駭,璽出問訊,則其兄也,遂奉以歸。

歸鉞,字汝威,嘉定縣人。早喪母。父娶繼妻,有子,鉞遂失愛。父偶撻鉞,繼母輒索大杖與之,曰:“毋傷乃翁力也。”家貧,食不足,每炊將熟,即諓諓數鉞過,父怒而逐之,其母子得飽食。鉞飢困,匍匐道中。比歸,父母相與言曰:“有子不居家,在外作賊耳。”輒復杖之,屢瀕於死。及父卒,母益擯不納,因販鹽市中,時私其弟,問母飲食,致甘鮮焉。正德三年,大飢,母不能自活。鉞涕泣奉迎,母內自慚不欲往,然以無所資,迄從之。鉞得食,先母弟,而己有飢色。弟尋卒,鉞養母終其身,嘉靖中卒。族子繡,亦販鹽,與二弟紋、緯友愛。緯數犯法,繡輒罄貲護之,終無慍色。繡妻朱,製衣必三襲,曰:“二叔無室,豈可使郎君獨暖耶?”里人稱為歸氏二孝子。

何麟,沁水人,為布政司吏。武宗微行,由大同抵太原,城門閉,不得入。怒而還京,遣中官逮守臣不啟門者,巡撫以下皆大懼。麟曰:“朝廷未知主名。請厚賄中官,麟與俱往。即聖怒不測,麟一身獨當之。”及抵京,上疏曰:“陛下巡幸晉陽,司城門者實臣麟一人,他官無預也。臣不能啟門迎駕,罪當萬死。但陛下輕宗廟社稷而事巡遊,且易服微行,無清道警蹕之詔,白龍魚服,臣下何由辨焉。昔漢光武夜獵,至上東門,守臣郅惲拒弗納,光武以惲能守法而賞之。今小臣欲守郅惲之節,而陛下乃有不敬之誅。臣恐天下後世以為臣之不幸不若郅惲,陛下寬仁之量亦遠遜光武也。”疏入,帝怒稍解,廷杖六十,釋還,余不問。巡撫以下郊迎,禮敬之。

孫清,睢陽諸生也。幼孤,事母孝。母歿未葬,流賊入其境,居民盡逃,清獨守柩不去。賊兩經其門,皆不入,里人多賴以全。正德九年四月,河南巡按御史江良貴奏聞,並言:“清同邑徐儀女雪梅、嚴清女銳兒皆不受賊污,憤罵見殺。沭陽諸生沈麟以知府劉祥、縣丞程儉為賊所執,挺身詣賊,開陳利害,願以身代。賊義之,二人獲釋。凡此義烈,有關風化,宜如制旌表。”章下禮官。先是,八年二月,山東巡按御史張璿奏,賊所過州縣,有子救父,婦衛夫,罹賊兵刃者,凡百十九人,皆宜旌表。時傅珪代費宏為禮部,言:“所奏人多費廣。宜準山西近例,於所在旌善亭側,建二石碑,分書男婦姓名、邑里及其孝義、貞烈大略,以示旌揚,有司量給殯殮費。厥後地方有奏,悉以此令從事。”帝可之。至是,良貴奏下,劉春代珪為禮部,竟不請旌,但用珪前議,並給銀建坊之令亦不復行,而旌善之意微矣。

當是時,濮州諸生宋顯章、淅川諸生李豫,皆以孝行著聞,流賊過其門不敢犯,里人亦多賴以全。而顯章之死也,其妻辛氏自縊以殉。知州李緝為建孝節坊,並祠祀。嘉靖七年,豫獨被旌。

劉憲,靈石諸生也。父先亡。母年七十餘,兩目俱瞽,憲奉事惟謹。正德六年,流賊入城,憲負母避之城外。賊追至,欲殺母,憲哀告曰:“寧殺我,毋害我母。”賊乃釋之,行至嶺後,憲竟為他賊所殺。賊縱火焚民居,獨憲宅隨爇隨滅。同時羅璋,遂寧諸生。大盜亂蜀中,母為賊所獲,璋手挺長槍,連斃三賊,賊舍母去。後賊追至,璋力捍賊,久之力疲,竟被執。賊憤甚,剜心剖肝,裂其屍。並正德中旌表。有李壯丁者,安定縣人。嘉靖中,北寇入犯,從父母奔避山谷。遇賊縛母去,壯丁取石奮擊,母得脫。前行復遇五賊,一賊縛其母,母大呼曰:“兒速去,毋顧我!”壯丁憤,手提鐵器擊仆賊,母得逃,而壯丁竟為賊所殺。正德中,賊掠巨鹿,執趙智、趙慧之母,將殺之。智追至,跪告曰:“母年老,願殺我。”慧亦至,泣曰:“兄年長,願留養母而殺我。”智方與爭死,而母復請曰:“吾老當死,乞留二子。”群賊笑曰:“皆好人也。”並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