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六 梁本紀上第六



三年二月,南康王為相國,以帝為征東將軍。戊申,帝發襄陽。自冬積霰,至是開霽,士卒鹹悅。帝遂留弟偉守襄陽城,謂曰:"當置心於襄陽人腹中,推誠信之,勿有疑也。天下一家,乃當相見。"遂移檄建鄴,闡揚威武。及至竟陵,命長史王茂與太守曹景宗為前軍,中兵參軍張法安守竟陵城。茂、景宗帥眾濟岸,進頓九里。其日,郢州刺史張沖迎戰,茂等大破之。荊州遣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等會大軍於夏口。帝築漢口城以守魯山,命水軍主張惠紹、朱思遠等游遏中江,絕郢、魯二城信使。時張沖死,其眾推軍主薛元嗣及沖長史程茂為主。

三月乙巳,南康王即帝位於江陵。遙廢東昏為涪陵王,以帝為尚書左僕射,加征東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假黃鉞。西台又遣冠軍將軍蕭穎達領兵來會。四月,帝出沔,命王茂、蕭穎達等逼郢城。五月己酉,帝移屯漢南。是日,有紫雲如蓋,蔭於壘幕。甲寅,東昏遣寧朔將軍吳子陽、光子衿等十三軍救郢州,進據巴口。七月,帝命王茂帥軍主曹仲宗、康絢、武會超等潛師襲加湖,將逼子陽。水涸不通艦,子衿喜。其夜流星墜其城,四更中無雨而水暴長,眾軍乘流齊進,鼓譟攻之,俄而大潰,子陽等竄走,眾盡溺於江。王茂虜其餘而鏇。郢、魯二城相視奪氣。

先是,東昏遣冠軍將軍陳伯之鎮江州,為子陽等聲援。帝謂諸將曰:"夫征討未必須實力,所聽威聲耳。今加湖之敗,誰不讋服。陳武牙即伯之之子,狼狽奔歸,彼間人情,理當凶懼。我謂九江傳檄可定也。"因命搜所獲俘囚,得伯之幢主蘇隆之,厚加賞賜,使致命焉。

戊午,魯山城主孫樂祖降。己未夜,郢城有數百毛人逾堞且泣,因投黃鵠磯,蓋城之精也。及旦,其城主程茂、薛元嗣遣參軍朱曉求降。帝謂曰:"城中自可不識天命,何意恆罵?"曉曰:"明公未之思耳,桀犬何嘗不吠堯?"初,郢城之閉,將佐文武男女口十餘萬人,疾疫流腫死者十七八。及城開,帝並加隱恤,其死者命給棺槥。

東昏聞郢城沒,乃為城守計,簡二尚方二冶囚徒以配軍。其不可活者,於朱雀門內日斬百餘人。尚書令王亮苦諫,不從。陳伯之遣蘇隆之反命,求未便進軍。帝曰:"伯之此言,意懷首鼠,可及其猶豫逼之。"乃命鄧元起即日沿流。八月,天子遣兼黃門郎蘇回勞軍。帝登舟,命諸軍以次進路,留上庸太守韋睿守郢城,行州事。鄧元起將至尋陽,陳伯之猶懼,乃收兵退保湖口,留其子武牙守盆城。及帝至,乃束甲請罪。

九月,天子詔帝平定東夏,以便宜從事。前軍之次蕪湖,南豫州刺史申胄棄姑孰走,至是大軍進據之。自發雍州,帝所乘艦恆有兩龍導引,左右莫不見者。緣道奉迎百姓,皆如挾纊。仍遣曹景宗、蕭穎達領馬步進頓江寧。東昏遣征虜將軍李居士迎戰,景宗擊走之。於是王茂、鄧元起、呂僧珍進據赤鼻邏,曹景宗、陳伯之為游兵。是日,新亭城主江道林率兵出戰,眾軍禽之於陣。大軍次新林,建康士庶傾都而至,送款或以血為書。命王茂進據越城,曹景宗據皂莢橋,鄧元起據道士墩,陳伯之據籬門。道林餘眾退屯航南,迫之,因復散走,退保朱雀,憑淮自固。時李居士猶據新亭壘,請東昏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場。自大航以西,新亭以北,蕩然矣。

十月,東昏石頭軍主朱僧勇歸降。東昏又遣征虜將軍王珍國列陣於航南大路,悉配精手利器,尚十餘萬。閹人王倀子持白虎幡督諸軍。王茂、曹景宗等掎角奔之,珍國之眾,一時土崩,眾軍退至宣陽門。李居士以新亭壘,徐元瑜以東府城降,石頭、白下諸軍並宵潰。壬午,帝鎮石頭,命眾軍圍六門。東昏悉焚門內,驅逼營署官府併入城,有眾二十萬,青州刺史桓和紿東昏出戰,因降。先是,俗語謂密相欺變者為"和欺"。於是蟲兒、法珍等曰:"今日敗於桓和,可謂和欺矣。"帝命諸軍築長圍。

初,眾軍既逼,東昏遣軍主左僧慶鎮京口,常僧景鎮慶陵,李叔獻屯瓜步。及申胄自姑孰奔歸,又使屯破墩,以為東北聲援。至是帝遣曉喻,並降。帝乃遣弟輔國將軍秀鎮京口,輔國將軍恢屯破墩,從弟寧朔將軍景鎮廣陵。呈郡太守蔡夤棄郡赴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