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十八 列傳第八



琛,字彥瑜,惠開從子也。祖僧珍,宋廷尉卿。父惠訓,齊末為巴東相。梁武帝起兵,齊和帝於荊州即位,惠訓與巴西太守魯休烈並以郡相抗。惠訓使子璝據上明。建康城平,始歸降。武帝宥之,以為太中大夫,卒官。

琛少明悟,有才辯。數歲時,從伯惠開見而奇之,撫其背曰:"必興吾宗。"起家齊太學博士。時王儉當朝,琛年少,未為儉所識。負其才氣,候儉宴于樂游苑,乃著虎皮靴,策桃枝杖,直造儉坐。儉與語大悅。儉時為丹陽尹,闢為主簿。永明九年,魏始通好,琛再銜命北使,還為直散騎侍郎。時魏遣李彪來使,齊武帝佒。琛於御筵舉酒勸彪,彪不受,曰:"公庭無私禮,不容受勸。"琛答曰:"《詩》所謂'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坐者皆悅服,彪乃受琛酒。

累遷尚書左丞。時齊明帝用法嚴峻,尚書郎坐杖罰者皆即科行,琛乃密啟曰:"郎有杖起自後漢,爾時郎官位卑,親主文案,與令史不異。故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是以古人多恥為此職。自魏、晉以來,郎官稍重。今方參用高華,吏部又近於通貴,不應官高昔品,而罰遵曩科。所以從來彈舉,雖在空文,而許以推遷。或逢赦恩,或入春令,便得息停。宋元嘉、大明中,經有被罰者,別由犯忤主心,非關常準。自泰始、建元以來,未經施行,事廢已久,人情未習。自奉敕之後已行,倉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皆無不人懷漸懼。兼有子弟成長,彌復難為儀適。其應行罰,可特賜輸贖,使與令史有異,以彰優緩之澤。"帝納之。自是應受罰者,依舊不行。

東昏初嗣立,時議無廟見文。琛議據《周頌烈文》、《閔予》,皆為即位朝廟之典。於是從之。梁武在西邸,與琛有舊。梁台建,以為御史中丞。天監九年,累遷平西長史、江夏太守。始琛為宣城太守,有北僧南度,唯齎一瓠蘆,中有《漢書序傳》。僧云:"三輔舊書,相傳以為班固真本。"琛固求得之。其書多有異今者,而紙墨亦古,文字多如龍舉之例,非隸非篆。琛甚秘之。及是以書餉鄱陽王范,獻於東宮。後為吳興太守,郡有項羽廟,土人名為"憤王",甚有靈驗。遂於郡廳事安床幕為神座,公私請禱。前後二千石,皆於廳拜祠,以軛下牛充祭,而避居他室。琛至,著履登廳事,聞室中有叱聲。琛厲色曰:"生不能與漢祖爭中原,死據此廳事,何也?"因遷之於廟。又禁殺牛解祀,以脯代肉。琛頻蒞大郡,不事產業,有闕則取,不以為嫌。歷左戶、度支二尚書,侍中。帝每朝仯接琛以舊恩。嘗犯武帝偏諱,帝斂容。琛從容曰:"名不偏諱。陛下不應諱順。"上曰:"各有家風。"琛曰:"其如《禮》何。"又經預御筵醉伏,上以棗投琛,琛仍取栗擲上,正中面。御史中丞在坐,帝動色曰:"此中有人,不得如此,豈有說邪?"琛即答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報以戰慄?"上笑悅。上每呼琛為宗老,琛亦奉陳昔恩,以"早簉中陽,夙忝同閈,雖迷興運,猶荷洪慈"。上答曰:"雖雲早契闊,乃自非同志。勿談興運初,且道狂奴異。"琛常言:"少壯三好:音律、書、酒。年長以來,二事都廢;唯書籍不衰。"而琛性通脫,常自解灶,事畢余餕,必陶然致醉。位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卒,遺令諸子:"與妻同墳異藏,祭以蔬菜。葬止車十乘,事存率素。"乘輿臨哭甚哀,謚曰平子。琛所撰《漢書文府》、《齊梁拾遺》,並諸文集,數十萬言。

子游,位少府卿。遊子密,字士幾,幼聰敏,博學有文詞。位黃門郎,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臧燾,字德仁,東莞莒人,宋武敬皇后兄也。少好學,善《三禮》,貧約自立,操行為鄉里所稱。晉太元中,衛將軍謝安始立國學,徐、兗二州刺史謝玄舉燾為助教。

晉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議者或謂宜配食中宗。燾議曰:"《陽秋》之義,母以子貴,故仲子成風,鹹稱夫人。經言考仲子宮,若配食惠廟,則宮無緣別築。前漢孝文孝昭太后,並系子為號,祭於寢園,不配於高祖、孝武之廟。後漢和帝之母曰恭懷皇后,安帝祖母曰敬隱皇后,順帝之母曰恭愍皇后,雖不系子為號,亦祭於陵寢,不配章、安二帝。此則二漢雖有太后皇后之異,至於並不配食,義同《陽秋》。唯光武追廢呂后,故以薄後配高廟。又衛後既廢,霍光追尊李夫人為皇后,配孝武廟。此非母以子貴之例,直以高、武二廟無配故耳。又漢世立寢於陵,自是晉制所異。謂宜遠準《陽秋》考宮之義,近慕二漢不配之典。尊號既正,則罔極之情申;別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系子為稱,兼明母貴之所由。一舉而允三義,固哲王之高致也。"議者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