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集解》雜篇第二十八讓王



中山公子牟謂瞻子曰:司馬云: “魏之公子,封中山,名牟。”釋文:“瞻子,賢人也。淮南作詹。”“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闕之下,釋文:“魏,淮南作騩。司馬本同,云:‘騩,讀曰魏。象魏觀闕,人君門也。'許慎云: ‘天子兩觀也。'”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則利輕。”宣云:“重生,猶尊生。 ”中山公子牟曰:“雖知之,未能自勝也。”瞻子曰:“不能自勝則從,神無惡乎?釋文:“‘不能自勝則從'絕句。一讀至神字絕句。”成云:“若不勝於情慾,則宜從順心神,亦不勞妄生嫌惡也。”俞云:“從字絕句,是也。呂覽審為篇作‘不能自勝則縱之',文子下德篇、淮南道應篇並作‘從之',且疊‘從之'二字,則‘從神'之不當連讀明矣。”不能自勝而強不從者,此之謂重傷。重傷之人,無壽類矣。”釋文:“重,直用反。”俞云:“ 重傷,猶再傷也。不能自勝,則已傷矣;又強制之而不使縱,是再傷也。呂覽高註:‘重,讀“複重”之重。 '是也。釋文非。”魏牟,萬乘之公子也,其隱岩穴也,難為於布衣之士,雖未至乎道,可謂有其意矣。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 成云:“藜菜之羹,不加米糝。”顏色甚憊,而弦歌於室。顏回擇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藉夫子者無禁。釋文:“藉,陵藉也。”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顏回無以應,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 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郭慶藩云:“呂覽慎人篇為作謂,是也。古為、謂字通。 ”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俞云:“呂覽慎人篇天作大。此誤。 ”霜露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 釋文:“隘音厄。”於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成云:“削然,取琴聲。”子路扢然執幹而舞。李云:“扢然,奮舞貌。”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道德於此,則窮通為寒暑風雨之序矣。俞云:“德當作得。呂覽慎人篇作‘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疑此文‘窮通'下亦當有‘ 一也'二字,而今奪之。”案:成云:“得道之人,處窮通而常樂。”是成所見本“德”作“得”,與呂覽同。故許由娛於潁陽,而共伯得乎共首。司馬云:“共伯,名和,修其行,好賢人,諸侯皆以為賢。周厲王之難,天子曠絕,諸侯皆請以為天子,共伯不聽,(據路史,當補“弗獲免”三字。)即幹王位。十四年,大旱屋焚,卜於太陽,兆曰:‘厲王為祟。'召公乃立宣王,共伯複歸於宗,逍遙得意共山之首。共丘山,今在河南共縣西。”

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曰:“異哉!後之為人也,居於□畝之中,而遊堯之門。不若是而已,言不惟若此。又欲以其辱行漫我。漫,汙也。吾羞見之。” 因自投清泠之淵。釋文:“山海經云: ‘在江南。'一云:在南陽郡西崿山下。”

湯將伐桀,因卞隨而謀,卞隨曰:“非吾事也。 ”湯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湯又因瞀光而謀,瞀光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曰:“ 吾不知也。”湯曰:“伊尹何如?”曰:“ 強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湯遂與伊尹謀伐桀,克之,以讓卞隨。卞隨辭曰:“後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我為貪也。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數聞也。”乃自投稠水而死。釋文:“司馬本稠作洞,云:‘洞水,在潁川。'一云:在范陽郡界。”湯又讓瞀光曰:“知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辭曰:“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吾聞之曰:‘非其義者,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況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乃負石而自沈於廬水。釋文:“司馬本作盧水,在遼東西界。一云:在北平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