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卷七十七 列傳第三十七◎柳元景 顏師伯 沈慶之



頃之,南新郡蠻帥田彥生率部曲十封六千餘人反叛,攻圍郡城,慶之遣元景率五千人赴之。軍未至,郡已被破,焚燒城內倉儲及廨舍盪盡,並驅略降戶,屯據白楊山。元景追之至山下,眾軍悉集,圍山數重。宗愨率其所領先登,眾軍齊力急攻,大破,威震諸山,群蠻皆稽顙。慶之患頭風,好著狐皮帽,群蠻惡之,號曰"蒼頭公"。每見慶之軍,輒畏懼曰:"蒼頭公已復來矣!"慶之引軍自茹丘山出檢城,大破諸山,斬首三千級,虜生蠻二萬八千餘口,降蠻二萬五千口,牛馬七百餘頭,米粟九萬餘斛。隨王誕築納降、受俘二城於白楚。

慶之復率眾軍討幸諸山犬羊蠻,緣險築重城,施門櫓,甚峻。山多木石,積以為壘。立部曲,建旌旗,樹長帥,鐵馬成群。慶之連營山中,開門相通。又命諸軍各穿池於營內,朝夕不外汲,兼以防蠻之火。頃之風甚,蠻夜下山,人提一炬以燒營。營內多幔屋及草庵,火至輒以池水灌滅,諸軍多出弓弩夾射之,蠻散走。慶之令諸軍斬山開道攻之,而山高路險,暑雨方盛,乃置東岡、蜀山、宜民、西柴、黃徼、上夌六戍而還。蠻被圍守日久,並飢乏,自後稍出歸降。慶之前後所獲蠻,並移京邑,以為營戶。

二十七年,遷太子步兵校尉。其年,太祖將北討,慶之諫曰:"馬步不敵,為日已久矣。請舍遠事,且以檀、到言之。道濟再行無功,彥之失利而返。今料王玄謨等未逾兩將,六軍之盛,不過往時。將恐重辱王師,難以得志。"上曰:"小丑竊據,河南修復,王師再屈,自別有以;亦由道濟養寇自資,彥之中塗疾動。虜所恃唯馬,夏水浩汗,河水流通,泛舟北指,則確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戍,館穀弔民,虎牢、洛陽,自然不固。比及冬間,城守相接,虜馬過河,便成禽也。"慶之又固陳不可。丹陽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並在坐,上使湛之等難慶之。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訪婢。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上大笑。

及北討,慶之副玄謨向確磝,戍主棄城走。玄謨圍滑台,慶之與蕭斌留確磝,仍領斌輔國司馬。玄謨攻滑台,積旬不拔。虜主拓跋燾率大眾南向,斌遣慶之率五千人救玄謨。慶之曰:"玄謨兵疲眾老,虜寇已逼,各軍營萬人,乃可進耳;少軍輕往,必無益也。"斌固遣令去,會玄謨退,斌將斬之,慶之固諫乃止。太祖後問:"何故諫斌殺玄謨?"對曰:"諸將奔退,莫不懼罪,自歸而死,將至逃散。且大兵至,未宜自弱,故以攻為便耳。"

蕭斌以前驅敗績,欲死固確磝。慶之曰:"夫深入寇境,規求所欲,退敗如此,何可久住。今青、冀虛弱,而坐守窮城,若虜眾東過,青東非國家有也。確磝孤絕,復作朱修之滑台耳。"會詔使至,不許退,諸將並謂宜留,斌復問計於慶之。慶之曰:"閫外之事,將所得專,詔從遠來,事勢已異。節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空議何施。"斌及坐者並笑曰:"沈公乃更學問。"慶之厲聲曰:"眾人雖見古今,不如下官耳學也。"玄謨自以退敗,求戍確磝,斌乃還歷城,申坦、垣護之共據清口。慶之乘驛馳歸,未至,上驛詔止之,使還救玄謨。會虜已至彭城,不得向北,太尉江夏王義恭留領府中兵參軍。拓跋燾至卯山,義恭遣慶之率三千拒之,慶之以為虜眾強,往必見禽,不肯行。太祖後謂之曰:"河上處分,皆合事宜,惟恨不棄確磝耳。卿在左右久,偏解我意,正復違詔濟事,亦無嫌也。"

二十七年,使慶之自彭城徙流民數千家於瓜步,征北參軍程天祚徙江西流民於南州,亦如之。二十九年,復更北伐,慶之固諫不從,以立議不同,不使北出。是時亡命司馬黑石、廬江叛吏夏侯方進在西陽五水,誑動群蠻,自淮、汝至於江沔,鹹罹其患。十月,遣慶之督諸將討之,詔豫、荊、雍並遣軍,受慶之節度。三十年正月,世祖出次五洲,總統群帥,慶之從巴水出至五洲,諮受軍略。會世祖典簽董元嗣自京師還,陳元兇弒逆,世祖遣慶之還山引諸軍。慶之謂腹心曰:"蕭斌婦人不足數,其餘將帥,並是所悉,皆易與耳。東宮同惡不過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為用力。今輔順討逆,不憂不濟也。"眾軍既集,假慶之徵虜將軍、武昌內史,領府司馬。世祖還至尋陽,慶之及柳元景等並以天下無主,勸世祖即大位,不許。賊劭遣慶之門生錢無忌齎書說慶之解甲,慶之執無忌白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