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卷十二 志第二◎歷中



何承天曰:夫歷數之術,若心所不達,雖復通人前識,無救其為敝也。是以多歷年歲,未能有定。《四分》於天,出三百年而盈一日。積代不悟,徒雲建歷之本,必先立元,假言讖緯,遂關治亂,此之為蔽,亦已甚矣。劉歆《三統法》尤復疏闊,方於《四分》,六千餘年又益一日。揚雄心惑其說,採為《太玄》,班固謂之最密,著於《漢志》;司彪因曰"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統曆》,施行百有餘年"。曾不憶劉歆之生,不逮太初,二三君子言歷,幾乎不知而妄言歟!

光和中,谷城門候劉洪始悟《四分》於天疏闊,更以五百八十九為紀法;百四十五為斗分,造《乾象法》。又制遲疾歷以步月行。方於《太初》、《四分》,轉精微矣。魏文帝黃國中,太史丞韓翊以為《乾象》減斗分太過,後當先天,造《黃初歷》,以四千八百八十三為紀法,一千二百五為斗分。其後尚書令陳群奏,以為"歷數難明,前代通儒多共紛爭。《黃初》之元,以《四分曆》久遠疏闊,大魏受命,宜正歷明時。韓翊首建《黃初》,猶恐不審,故以《乾象》互相參校。歷三年,更相是非,舍本即末,爭長短而疑尺丈,竟無時而決。按三公議,皆綜盡曲理,殊塗同歸,欲使效之璇璣,各盡其法,一年之間,得失足定,合於事宜。"奏可。明帝時,尚書郎楊偉制《景初歷》,施用至於晉、宋。古之為歷者,鄧平能修舊制新,劉洪始減《四分》,又定月行遲疾,楊偉斟酌兩端,以立多少之衷,因朔積分設差,以推合朔月蝕。此三人,漢、魏之善歷者,然而洪之遲疾,不可以檢《春秋》;偉之五星,大乖於後代,斯則洪用心尚疏,偉拘於同出上元壬辰故也。

魏明帝景初元年,改定歷數,以建醜之月為正,改其年三月為孟夏四月。其孟仲季月,雖與正歲不同,至於郊祀、迎氣、祭祠、烝嘗,巡狩、搜田,分至啟閉,班宣時令,皆以建寅為正。三年正月,帝崩,復用夏正。

楊偉表曰:"臣攬載籍,斷考歷數,時以紀農,月以紀事,其所由來,遐而尚矣。乃自少昊,則玄鳥司分;顓頊帝嚳,則重、黎司天;唐帝、虞舜,則羲、和掌日。三代因之,則世有日官。日官司歷,則頒之諸侯,諸侯受之,則頒於境內。夏後之代,羲、和湎淫,廢時亂日,則《書》載《胤征》。由此觀之,審農時而重人事者,歷代然也。逮至周室既衰,戰國橫騖,告朔之羊,廢而不紹,登台之禮,滅而不遵。閏分乖次而不識,孟陬失紀而莫悟,大火猶西流,而怪蟄蟲之不藏也。是時也,天子不協時,司歷不書日,諸侯不受職,日御不分朔,人事不恤,廢棄農時。仲尼之撥亂於《春秋》,托褒貶糾正,司歷失閏,則譏而書之,登台頒朔,則謂之有禮。自此以降,暨於秦、漢,乃復以孟冬為歲首,閏為後九月,中節乖錯,時月紕繆,加時後天,蝕不在朔,累載相襲,久而不革也。至武帝元封七年,始乃寤其繆焉。於是改正朔,更歷數,使大才通人,造《太初曆》。校中朔所差,以正閏分;課中星得度,以考疏密,以建寅之月為正朔,以黃鐘之月為歷初。其歷斗分太多,後遂疏闊。至元和二年,復用《四分曆》。施而行之。至於今日,考察日蝕,率常在晦,是則斗分太多,故先密後疏而不可用也。是以臣前以制典余日,推考天路,稽之前典,驗之食朔,詳而精之,更建密歷,則不先不後,古今中天。以昔在唐帝,協日正時,允厘百工,鹹熙庶績也。欲使當今國之典禮,凡百制度,皆韜合往古,郁然備足,乃改正朔,更歷數,以大呂之月為歲首,以建子之月為歷初。臣以為昔在帝代,則法曰《顓頊》,曩自軒轅,則歷曰《黃帝》。暨至漢之孝武,革正朔,更歷數,改元曰太初,因名《太初曆》。今改元為景初,宜曰《景初歷》。臣之所建《景初歷》,法數則約要,施用則近密,治之則省功,學之則易知。雖復使研、桑心算,隸首運籌,重、黎司晷,羲、和察景,以考天路,步驗日月,究極精微,盡術數之極者,皆未如臣如此之妙也。是以累代歷數,皆疏而不密,自黃帝以來,改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