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卷一百五十八 兵十一



布陣大勢分易敗 

西魏末,東魏遣將侯景、高敖曹等圍西魏將獨狐信於洛陽東,東魏大將齊神武繼後。西魏大將周文帝率軍救信,進軍至於瀍東。景等夜解圍去。及晨,周文帝率輕騎追之,至於河上。景等北據河橋,南背邙山為陣,與諸軍合戰。周文馬中流矢,驚逸,遂失之,因此軍中擾亂。都督李穆下馬授周文,軍以復振。於是大捷,斬高敖曹,虜其甲士一萬五千,赴河死者以萬數。是日,置陣既大,首尾懸遠,從晨至未,戰數十合,氛霧四塞,莫能相知。獨孤信、李遠居右,趙貴、怡峰居左,戰並不利,又未知周文所在,皆棄其卒先歸。開府唐公等為後軍,遇信等退,即與俱還。由是乃班師,洛陽亦失守。大軍至弘農,守將皆已棄城西走。

隋文帝遣將賀若弼伐陳,陳後主令中領軍魯廣達陳兵白土岡,居眾軍之南偏,鎮東大將軍任忠次之,護軍樊毅、都官尚書孔范又次之,侍中、驃騎大將軍蕭摩訶軍最居北,眾軍南北亘二十里,首尾進退,各不相知。賀若弼初謂未戰,將輕騎,登山觀視形勢,及見眾軍,因馳下置陣。廣達首率所部進薄,弼軍屢卻,俄而復振,更分軍趣北突諸將,孔范出戰,兵交而走,諸將支離,陣猶未合,騎卒潰散,駐之弗止,因而大敗。

惜軍勢 

魏末,諸葛誕據壽春反,魏將王基討之,吳遣朱異來救誕,軍於安城。詔王基引諸軍轉據北山,基謂軍將曰:"今圍壘固,兵馬向集,但當精修守備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險,使得放縱,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與賊家對敵,當不動如山。若遷移依險,人心搖盪,於勢大損。諸軍並據深溝高壘,眾心皆定,不可傾動,此御兵之要也。"書奏,報聽之。壽春竟拔。司馬文王與書曰:"初議者云云,求移甚眾,時未臨履,亦謂宜然。將軍深算利害,獨秉固志,上違詔命,下距眾議,終至制敵擒寇,雖古人所述,不足過也。"

力少分軍必敗 

漢高帝末,黥布反,渡淮擊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閒,楚為三軍,欲以相救為奇兵。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人素畏之。且兵法,自戰其地為散地。今別為三軍,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楚將不聽。布果破其一軍,二軍散走。遂西,與上兵遇蘄西,大戰,布軍敗走。

後漢初,漁陽太守彭寵反,自將二萬餘人攻幽州刺史朱浮於薊。光武使將軍鄧隆救薊。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者曰:"營相去百里,其勢豈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寵果盛兵臨河以拒隆,又別發輕騎三千襲其後,大破隆軍。朱浮遠,遂不能救,引而去。

後漢將吳漢討公孫述,乃進軍攻廣都,拔之。光武戒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餘進逼成都,去城十里,阻江北為營,作浮橋,使副將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里。帝聞大驚,使讓漢曰:"公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而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述果使其將謝豐、袁吉攻漢,使別將攻尚。漢敗入壁,豐圍之。漢乃召諸將勵之曰:"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並兵御之。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排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謝豐、袁吉,獲甲首五千餘級。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略,猶過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疲睏,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

十六國前秦苻堅遣將呂光領軍伐龜茲。光軍其城南,五里為一營,深溝高壘,廣設疑兵,以木為人,被之以甲,羅之壘上。龜茲王帛純嬰城自守,乃傾國財寶,請諸國來救。溫宿、尉頭等國王,合七十餘萬眾以救之。胡便弓馬,善矛槊,鎧如連鎖,射不可入,眾甚憚之。諸將鹹欲每營結陣,按兵拒之。光曰:"彼眾我寡,營又相遠,勢分力散,非良策也。"於是遷營相接陣,為勾鎖之法,精騎為游軍,彌縫其闕。戰於城西,大敗之,純遁走,王侯降者三十餘國。(呂光悟之而勝。)

《通典》 唐·杜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