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選》文選卷第五十三


初都建業,群臣請備禮秩,天子辭而不許曰:“ 天下其謂朕何?”宮室輿服蓋慊口簟如也。漢書,文帝曰:豫建太子,謂天下何?賈逵國語注曰:謂,告也。言何以告天下也。劉兆穀梁傳注曰:慊,不足也。爰及中葉,天人之分既定,百度之缺粗脩,抯,古粗字。韋昭漢書注曰:粗,略也,才古切。雖醲化懿綱,未齒乎上代,杜預左氏傳注曰:齒,列也。 抑其體國經邦之具,亦足以為政矣。周禮曰:惟王建國,體國經野。地方幾萬里,杜預左氏傳注曰:幾音其,近也。帶甲將百萬,其野沃,其兵練,韋昭國語注曰:沃,肥善也。其器利,其財豐。東負滄海,西阻險塞,長江制其區宇,峻山帶其封域。國家之利,未巨有弘於茲者矣。借使中才守之以道,善人御之有術,陳琳為曹洪與文帝書曰:謂為中才處之,殆難倉卒。論語,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跡,亦不入於室也。敦率遺典,勤民謹政,循定策,守常險,則可以長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也。左氏傳,北宮文子曰:有其國家,令問長世。尚書曰:降年有永,有不永。

或曰:吳蜀唇齒之國,左氏傳,宮之奇曰: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蜀滅則吳亡,理則然矣。夫蜀,蓋藩援之與國,而非吳人之存亡也。漢書,項梁曰:田假,與國之王也。如淳曰:相與友善為與國,黨與也。何則?其郊境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之徑;穀梁傳曰:長轂五百乘。范寧曰:長轂,兵車也。川阨流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銳師百萬,啟行不過千夫;詩曰:元戎十乘,以先啟行。舳艫千里,前驅不過百艦胡減切。漢書曰:自尋陽浮江,舳艫千里。李斐曰:舳,船後持柂處也。艫,船前頭刺棹處也。言其船多,前後相銜,千里不絕。故劉氏之伐,陸公喻之長蛇,其勢然也。蛇斗,以首尾救,故銳師百萬,而無所施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御其變。戰國策曰:公輸班為攻宋機械。天子總群議而諮之大司馬陸公,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固無可遏之理,國語,太子晉曰:夫天地成而聚於高,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道其氣。韋昭曰:聚,聚物也。高,山陵也。下,藪澤也。疏,通也。而機械則彼我之所共,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即荊楊而爭舟楫之用,是天贊我也。漢書,晁錯曰: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左氏傳,子魚曰:勍敵之人,隘而不成列,天贊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禽耳。逮步闡之亂,憑寶城以延強寇,重資幣以誘群蠻。國語,單穆公曰:量資幣。戰國策曰:荊軻至秦,持千金之幣。厚遺中庶子蒙嘉。於時大邦之眾,雲翔電發,雲翔,言眾也。戰國策,頓子說秦王曰:今楚、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拔。然此雲翔與戰國微異,不以文害意也。懸旍江介,築壘遵渚,毛詩曰:鴻飛遵渚。毛萇傳曰:遵,循也。襟帶要害,以止吳人之西。而巴漢舟師沿江東下。陸公以偏師三萬,北據東坑, 東坑,在西陵步闡城東北,長十餘里。陸抗所築之城,在東坑上,而當闡城之北,其跡並存。 深溝高壘,案甲養威。反虜踠於遠跡待戮,而不敢北窺生路,彊寇敗績宵遁,喪師太半。分命銳師五千,西御水軍,東西同捷,獻俘萬計。吳志曰:西陵督步闡據城以叛,遣使降晉。陸抗聞之,因部分諸軍吳彥等徑赴西陵,敕軍營更築嚴圍,自赤溪至故市,內以圍闡,外以禦寇。圍備始合,晉巴東監軍徐胤率水軍詣建平,荊州刺史楊肇至西陵。抗令張鹹固守其城。公安督留慮距胤,身率三軍,憑圍對肇。肇攻至月余,計屈夜遁。抗使輕騎躡之,肇大破敗,胤等引還。抗遂陷西陵城,誅夷闡族。左氏傳曰:僖二十年,晉侯敗楚師於城濮。還師歸國,獻俘授馘。杜預曰:獻楚俘於廟。俘即囚也。信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孟子,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言少有虞度之事也。陸公歿而潛謀兆,吳釁深而六師駭。蒼頡篇曰:駭,驚也。夫太康之役,眾未盛乎曩日之師;廣州之亂,禍有愈乎向時之難。吳志曰:孫皓天紀三年,郭馬反,攻殺廣州都督虞授。馬自號都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安南將軍。曩日、向時,皆謂曹、劉之世。而邦家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不其然與?詩大雅文也。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周易革卦之辭也。玄曰:“亂不極則治不形。”太玄經曰:陰不極則陽不生,亂不極則德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趙岐曰:天時,支幹五行王相孤虛之屬。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也。周易坎卦之辭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險。 ”言守險之由人也。史記,魏武侯曰: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吳起對曰:在德不在險。吳之興也,參而由焉,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孫卿子曰: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合。所以參而顛覆,所參則惑矣。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