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二十三 起上章涒灘五月,盡十二月,凡七月



徽猷閣直學士、知臨安府張澄試尚書戶部侍郎。

樞密院降檄書下諸路宣撫司,罪狀宗弼、完顏杲,令頒之河南、陝西諸路。

檄書曰:“蓋聞好生惡殺,天道之常;壓亂喜安,人心惟一。順天從眾者昌,逆天違眾者亡,亘古迄今,理有不易。金人自靖康以來,稱兵南下,盪覆我京都,邀留我二聖,長驅深入,所至焚滅,殘忍不道,載籍靡聞。前歲忽遣人割還河南故地,皇帝深念一紀之間,兵拏怨結,禍極凶殫,南北生靈,肝腦塗地,許其修睦,因以罷兵,庶幾休養生息,各正性命,仰合於天心。既遣行人,往議事因,使方入境,兵已濟河,托為捕賊之名,紿我守疆之吏,掩其不備,復取舊都。信義俱亡,計同寇賊。惟彼烏珠,號四太子,好兵忍殺,樂禍貪殘,陰蓄無君之心,復為倡亂之首,戕殺叔父,擅奪兵權,既不恤壯士健馬之喪亡,又豈念群黎百姓之疾苦!雖外以遺毒於中國,實內欲窺圖乎厥家。天理靡容,是將假手;人心攜貳,必識所歸。如彼骨肉至親,一旦自相魚肉,維爾腹心勛舊,豈能自保始終!如生、熟女真、契丹、奚、霫、渤海、漢兒等,離去父母、妻、男,捐棄鄉土養種,衣不解甲,二十餘年,死於行陳者,首領不保,斃於暴露者,魂魄不歸。爰自謀和,始圖休息,炎方盛夏,驅迫復來,兵端一開,何時而已!河東、河北、京東三路,皆吾本朝赤子,偶留敵中,皇帝宵旰不忘,日思拯救。今者既因暴斂,復遭簽發,室家田裡,不得保聚,身犯鋒鏑,就死何辜!三京、五路之人,方脫囚奴,初沾恩澤,既未終大賜,且復憂永淪,罪在一夫謀己之私,毒被寰宇兆民之眾。皇帝若曰:‘朕為人父母,代天君師,兼愛生靈,不分彼此,坐視焚溺,痛切在躬。況彼兵出無名,神人共怒,而我師直為壯,將士一心,所向無前,何往不克!本欲為民而吊伐,豈忍多殺以示威。誓與華夷,蠲除首惡,期使南北,共享太平。’幕府遵奉指揮,應南北官員、軍民,如能識運乘機,奮謀倡義,生擒烏珠,或斬首來歸者,大則命以使相,次則授以節鉞,各賜銀絹五萬匹兩,良田百頃,第宅一區。至如薩里乾,資性貪愚,同惡相濟,昨在同州,已為李世輔擒縛,搏頰求哀,僅脫微命;尚敢驅率其眾,復侵關陝,有能並殺擒獻者,推賞一如前約。其有鄉黨豪傑,忠義舊臣,雖遭敵人迫脅之凶威,豈忘國家涵養之大德!糾合戮力,建立奇功,高爵厚祿,上所不吝,前愆往咎,一切滌除。此意不渝,有如皎日,天地鬼神,實鑒臨之。檄書到日,上下僚采,遠近兵民,遞相告諭,共赴師期。富貴之報,澤及子孫,忠義之名,光於史冊,悉乃心力,其克有勛。”

戊申,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濟州防禦使、東京副留守劉錡為鼎州觀察使、樞院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時金兵圍順昌已四日,乃移寨於城東拐李村,距城二十里。錡遣驍將閭充,以稅卒五百,募土人前導,夜劫其寨。至軍中,氈帳數重,朱漆奚車,有一帥遽被甲呼曰:“留得我即太平。”不聽,竟殺之。

既而報都元帥宗弼親擁兵至。先是宗弼在龍德宮,得告急之報,即索靴上馬,麾其眾出軍,頃刻而集。過淮寧,留一宿,治戰具,備糗糧,自東京往復千二百里,不七日而至。

錡聞宗弼至近境,乃登城會諸將於東門,問曰:“策將安出?”或謂今已屢捷,宜乘此勢,具舟全軍而歸,錡曰:“朝廷養兵十五年,正欲為緩急之用。況已挫敵鋒,軍威稍振,雖多寡不侔,然有進無退。兼敵營近三十里,而四太子又來援,吾軍一動,被敵追及,老小先亂,必至狼狽,不惟前功盡廢,致敵遂侵兩淮,震驚江、浙,則平生報國之志,反為誤國之罪。不如背城一戰,於死中求生可也。”眾以為然,欲求效命。

錡呼帳下曹成等二人,諭之曰:“吾遣爾為間,事捷,有厚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殺。我今遣騎探路,置汝隊中,汝遇敵,必墜馬,使為所得。敵帥問我何人,則曰:“邊帥子,喜聲色,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已而遣探騎果遇敵,二人被執,宗弼問,對如言,宗弼喜曰:“可蹴此城耳!”遂下令,不用負鵝車炮具行。翼日,錡行城上,見二人遠來,心知其歸,即縋上。敵械二人,以文書一卷繫於械,錡取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