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六十一 起昭陽單閼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光又以疏諫帝曰:“陛下齠齔為太后所鞠育,況今日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內之大業,謂宜昏定晨省,親奉甘旨,無異於事濮王與夫人之時也。近者道路之言,頗異於是。竊惟陛下孝恭之性,著於平昔,豈一旦遽肯變更!蓋曏者聖體未安之時,舉動言語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訛傳,妄為增飾,必無事實。然此等議論,豈可使天下聞之也!伏望疾愈之後,親詣皇太后閤,克己自修,以謝前失,溫恭朝夕,侍養左右,使大孝之美,過於未登大位之時。如此,則上下感悅,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傳之言,何能為損也!”

呂誨上皇太后書言:“漢馬皇后鞠養章帝,勞瘁過於所生,母子慈愛,始終無纖芥之隙。伏願陛下循修以為法度,念先帝之顧托,體聖躬之憂危,宮中間言,不可不察。”並以書勸帝盡孝道,親藥物。開陳切至,多人所難言。又乞早建東宮以固本根,杜絕窺覦,慰安人心。

方帝疾甚時,云為多乖錯,往往觸忤太后,太后不能堪。昭陵既復土,韓琦歸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書付琦,琦啟之,則帝所寫歌詞並宮中過失事,琦即對使者焚毀,令復奏曰:“太后每說官家心神未寧,語言舉動不中節,何足怪也!”及進對簾前,太后嗚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無所容!”琦曰:“此病故耳,疾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懌。歐陽修繼言曰:“太后事先帝數十年,仁德著於天下。昔溫成之寵,太后處之裕如;今母子之間,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歲久,德澤在人,故一日晏駕,天下奉戴嗣君,無一人敢異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闥,臣等五六書生爾,若非先帝遺意,天下誰肯聽從?”太后默然。

它日,琦等見帝。帝曰:“太后待我無恩。”琦對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然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邪?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為可稱。正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豈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復言太后短矣。

先是十月,輔臣請如乾興故事,只日召侍臣講讀,帝曰:“當俟祔廟畢,擇日開經筵。”尋有詔,直須來春。司馬光以為學者帝王首務,不宜因寒暑廢,帝納其言。

十二月,己巳,始御邇英閣,召侍讀、侍講講《論語》,讀《史記》。呂公著講《論語》不知不慍曰:“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則反身修德,而不以慍怒加之。如舜之誕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也。”劉敞讀《史記》至“堯授舜以天下”,因陳說曰:“舜至側微,堯越四岳禪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它道,惟其孝友之德光於上下耳。”二人辭氣明暢,帝竦體改容,知其以義理諷也。既退,王珪謂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聞之,亦大喜。

乙亥,淮陽王頊出閣。王辭兩宮,悲泣不自勝,太后亦泣,慰諭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書藏寶文閣,命翰林學士王珪撰記立石。

庚辰,命翰林學士王珪、賈黯、范鎮撰《仁宗實錄》,集賢校理宋敏求、直秘閣呂夏卿、秘閣校理韓維兼充檢討官。敏求時知亳州,特召用之。

是歲,遼復以蕭珠澤為西北路招討使。珠澤前為呼敦所陷,呼敦既死,時議稱其先為招討,威行諸部,故復任、珠澤既蒞官,訓士卒,增器械,省追呼,嚴號令,人不敢犯,邊境晏然。

夏改元拱化。